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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之民、伍

  走在梅花盛開的走道上,進了皇宮關洛瑛才想到自己之所以能直達大內,都是因為她身份特殊的緣故,只是皇帝無暇召見她,讓人先帶她去挑選之後同行萬燁國的護衛。

  宮人拿了本名冊交給關洛瑛,她坐在水榭上心不在焉翻頁,心想:「看名單有什麼用,我半個都不認識啊。再怎麼說我不是閔漪雲,唉。」
  「神官大人,這本沒有滿意的,還有下一本。所有的武官隨您差遣,不過聖上有旨,只能選走兩名。」
  關洛瑛質疑道:「只能帶兩名,萬一遇到千軍萬馬的敵人怎麼辦,我自殺啊?」
  「呃,這個,小人難以作主,還得再請示聖上。」
  這時關洛瑛恰好瞄到兩個念起來有點似曾相識的名字,是侯坤化和盛涼雨,她指了指這兩個問清官品位階,決定道:「就這兩名。」
  「哦。」
  「皇上真的沒事?他這回不召見我?」
  「是。聖上無憂,請神官大人安心。和萬燁國締結盟約的信物,屆時會由隨行武官一併帶上,聖上有意讓神官大人和武官們喬裝前往,至萬燁國再恢復原本身份。」
  「喬裝啊。」關洛瑛撐頰思考,問了原因才知道陵天國和萬燁國中央夾著金瀾國,金瀾國和萬燁國關係素來緊張,金瀾國害怕一旦陵天國和萬燁結盟會威脅到他們,為防走漏消息招來金瀾阻擾,因此希望神官一行人能喬裝。

  「為什麼不乾脆和金瀾結盟?」關洛瑛很想這麼問,但她怕問出口會讓自己這冒牌貨露出什麼破綻,還是忍著回去問閔定風或宮春和吧。

  至於鳥人來襲的消息據說已經下令封鎖,抓了多少敵人、哪國派來的,外界無從得知,不過身為皇帝重用的近臣,閔定風是必然知情的,當晚他透漏給宮春和和關洛瑛的內容很單薄,只說近百名刺客只有四名是術士,其餘全是傀儡。逮到的三名全在當下服毒自盡,尚有一名在逃。

  宮春和被閔定風接回閔府休養,他不敢多問,閔定風看他一臉顧慮,不想他對之前的事有陰影,安撫道:「剩下的那名已經派人追殺,死了的三名被毒侵蝕遺骸,沒留下什麼線索。不過,還是能從他們用的毒和咒術系統推敲幕後,你別擔心。」

  夜裡,閔定風又入宮一趟,皇帝索性要他留宿宮中議事,關洛瑛趁家裡大人不在,偷偷跑去探望宮春和。

  「小春,是我呀。」
  宮春和睡在閔定風的房間,對於關洛瑛到來他有點意外,連忙披好衣裳下床應門。他看到她很是開心,笑著打招呼:「官、神官大人,妳怎麼曉得我在這兒?」
  關洛瑛神秘點頭微笑,逕自跨過門檻跑進閔定風房裡,把門闔上才告訴他說:「我收買明月跟蓮舟,讓她們當反間諜,把你和哥的事都告訴我啦。」
  「妳這麼厲害,也懂得如何收買她們?」宮春和不覺得她心機重,反而好奇不已。
  「對,我拿我們那世界的化妝品收買的。有口紅、香水,噢,還有唇蜜跟粉底什麼的。」關洛瑛得意講了一堆宮春和聽不懂的名詞,接著拉著他手肘說:「你不是受傷嗎?快坐下來啊。」
  宮春和被拉著走,他覺得自己好像也多了一個妹妹似的,笑容充滿暖意,關洛瑛拉他坐到榻上,兩人靠著中央的小几聊道:「小春,你還記得壞蛋長什麼樣子嗎?畫下來讓他們抓比較容易不是嗎?」
  宮春和表情微僵,點頭低道:「妳說得是。可是當時太害怕,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清楚。」想起當時的情況,他感到胸口一陣寒意,原本以為空白的記憶正慢慢浮現顏色,他常覺得自己快記起什麼,但下意識想遺忘,他覺得過去的自己若和敵人有所牽連,一定很可怕。

  「小春,小春,我叫你啦,你在發呆?」關洛瑛的手心在他面前晃了晃,宮春和回神訕笑。
  「對不起,我剛才在回想那時的事。」
  關洛瑛聽了一臉愧疚,尷尬道:「對不起,那不是什麼好事,我還硬要你回想。你別記在心上啦,我會想辦法保護你的。」
  「保護我?」宮春和失笑。「反了吧。妳一個弱女子,又沒有真正屬於神官的力量。別以為我受威脅就是弱者,那時是我沒有防備,其實我也不弱。」

  發現自己太自不量力之後,關洛瑛撓頰傻笑,撐頰說:「我來是不是打攪你啦?你如果睏的話我就回房了。」古代人似乎都很早睡,跟她這個夜貓子不一樣吧。
  宮春和搖頭,親切笑道:「還好。妳想聊什麼呢?」他看到關洛瑛果然亮著眼睛看自己。
  「那我們來聊閔漪雲的事,我想,為了能好好扮她,我也得瞭解一下關於她和這世界的事情。」
  「嗯……那倒是。妳對這裡來說,還像個嬰孩兒似的。」宮春和抬頭思忖,雙手抱胸道:「該從何說起呢。」
  「說說閔定風和漪雲的關係吧。他們兄妹感情是不是差勁透頂?」
  宮春和噙笑反問:「怎麼這麼想?」
  「呃嗯,因為我剛穿過來的時候,他一副要殺了我的樣子。」

  宮春和聽她描述當時的情形,慢慢垂下眼眸,若有似無吁歎。
  「怎麼了?」
  「別的我也不清楚,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他就只剩唯一的親人,也就是神官大人。也許妳會覺得閔大人嚴肅,老繃著臉,但他在外頭更是如此,就算本家的人都死光了,他也要撐起閔氏,把所有的責任攬到身上來。
  妳以為他憎恨閔漪雲麼?其實恰好相反,他正是因為太疼愛這個妹妹,不忍心再讓閔漪雲背負這個國家支柱的重擔,所以寧可親手殺死她。妳想,對漪雲來說死是解脫,但她曾對皇帝立誓,就算死了也會重生,她的宿命會和皇帝相繫在一起。
  無論漪雲是否甘願,閔定風都不願意看到妹妹被這種東西束縛到永遠,太殘酷了。」

  關洛瑛沒想到閔定風居然是這樣偏執的傢伙,疼愛妹妹到要殺了她,害她忍不住脫口咋舌道:「嘖,他是妹控啊!」
  「什麼是妹控?」
  她眼珠往上瞟,轉了轉解釋道:「呃嗯,就是超級無敵疼愛妹妹或喜歡其他小妹妹的人。」
  宮春和點頭附和:「對。他是妹控。」
  關洛瑛暗笑,她又教會小春一個詞了,耶。

  兩個人莫名相視笑了會兒,宮春和吁氣道:「真羨慕他們兄妹。」
  關洛瑛嗅到一絲曖昧氣息,假裝不經意的關切:「羨慕?為什麼?他如果也很疼愛你,疼愛到想殺你呢?」
  宮春和望向燈光照不到的暗處,想像道:「如果我對他而言那麼至關重要,那他未必殺我。要是非到那種情況,我也不會怪他的。」
  「你是把我哥當偶像嗎?」
  「偶像?」
  「就是心裡崇拜,很憧憬,喜歡得不得了,甚至想變成跟他一樣,類似這種情感的對象。」
  「哦。」宮春和了然一笑。「不只是喜歡吧。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對我這般照顧,簡直是再生父母,可是我老讓他失望,我喜歡去花街玩,那兒的味道很香,有許多新鮮好玩兒的東西,我大概是很喜心厭舊的,才成天往花街跑。一次、兩次之後,我以為他再也不理我,可他還是常常去花街找我,每次教訓我一番才肯罷休。」

  關洛瑛已經在旁邊倒了一杯茶潤喉,看宮春和停下,比了比手勢說:「哦,我只是口有點渴。你繼續呀,我給你也倒茶。」她心裡開滿了薔薇花呀,因為宮春和提起閔定風的時候,笑得特別迷人可愛!

  宮春和發現自己講太多心底話,不由得紅著臉,再看關洛瑛,茫然想著她怎麼好像整張臉都亮了,精神似乎相當好,該不會打算跟他秉燭夜談吧。

  「小春,你怎麼不怕我哥教訓你?好像還很喜歡被他約束?」
  「怎麼會是約束呢。」宮春和別開臉低道:「雖然我會有些不耐煩,嘴上也會嫌棄幾句,但心裡是很高興他這麼在意我。那不是約束,對我來說是關懷,我無親無故的,能被一個人時時惦在心裡不知道有多幸福。」

  「哦……嗯……我明白了。」關洛瑛內心澎湃,但她必須憋住,不能把滿腔亂綻的薔薇撒出來。
  「明白什麼?」
  「閔定風對你是特別的存在。」
  宮春和歪著頭,不解重覆:「特別的存在?」
  「吶,你想像一下。假設今天是我或者你的同僚,天天去花街揪你回家,然後囉哩八嗦把你給念一頓,而且是天天哦,你煩不煩?你覺得那樣是掃興還是關懷?」

  宮春和一直以來的認知好像被她撒了漫天粉雪,懵懵的不知答案為何。
  「閔大人他對我,對我是……特別的……」他低頭撓了撓眉心,思考並自語:「也沒什麼奇怪,因為他是我救命恩人,是我的偶像嘛。嗯,是啊,被偶像關懷自然會開心的嘛。妳跟別人又不是我的偶像。」

  關洛瑛覺得被潑冷水,不過她算是局外人,不好干涉太深,便將話題轉移到別的事情上,比如這世界的局勢如何云云。

  這世界有七大國,和諸多臨立的小國及海島,但大多依附著大國的皇帝或當地有特殊能力的領袖。據說七大國的皇帝皆是上古靈獸的獸魂依附者,在各自疆界內掌握著最大的力量,因此皇帝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帝國。
  而一些皇帝為了分散風險,便會將力量部份轉移到其他對象上,有個是將力量化作無形氣場籠罩國都,有的則像陵天國皇帝,選個人當神官,作為帝國支柱。

  宮春和講得起勁,回過神來發現關洛瑛已經睡趴在小几上,便讓人將她送回房。隔日一早,侯坤化和盛涼雨帶著輕簡行囊,穿著庶民衣著前來閔府報到,不久閔定風回府,告知宮春和說要增派隨行者,一個就是宮春和,另一個會在正午前到來。

  「小春也要同行?他不是剛受了傷,不會太勞累?」花廳裡,關洛瑛追問道。
  閔定風面不改色答道:「他有我顧著,妳緊張什麼,先顧好妳自個兒。」
  「閔大人,為什麼你跟聖上要求讓我同行?我、我怕我派不上用場。」
  「這個我自有打算。」閔定風絕對不會坦承他是不希望宮春和天天往花街跑,乾脆把人帶在身邊來得安心。

  至於侯坤化和盛涼雨,因為顧及光祿大夫的面子而沒有鬥嘴甚至打架,可是兩個人都各坐一方乾瞪眼,關洛瑛看他們這種無聲互動太有趣,忍不住壞心調侃道:「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啊,一直眉來眼去的。」

  兩位將軍氣惱得無法反駁,憋屈得差點吐血,心裡倒是頗有默契的咆哮著:「誰跟這傢伙眉來眼去啊!」

  他們幾個聚在花廳討論出發後的路徑,和一些特殊情況的應對之策,順便等最後一位同行者到來,午時將至,一名庶僕跑到廳外通報:「稟家主,一位公子自稱是這次出使萬燁國的使者之一,要請他過來麼?」
  閔定風比了比手勢讓他帶人進來,大家紛紛問:「到底是誰呢?」
  「說實話,我也不曉得皇帝想派誰跟來,也許是來監督我們也不一定,搞不好是內侍。」
  宮春和立即反應:「咦,太監啊?要是宮女該多好。」
  「那太有趣了。」關洛瑛拍手笑著,轉頭往門外看,反射性發出訝異驚呼:「咦──」

  來者下半張臉戴著古銅色駭人的尖牙面罩,上半張臉卻是冰雕玉琢的容顏,長眸光潤而藏神,長眉如墨,鼻樑直挺,極為端麗,和下半部形成強烈反差。他穿著一身赤紫衣裳,烏黑長髮紮起半頭,幾乎及地。

  閔定風暗暗驚訝,彷彿認得這人,左右衛將軍同樣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恢復鎮定,宮春和則一臉茫然問關洛瑛:「神官大人,這位妳認識?」
  關洛瑛搖頭。「不認識。」真的不認得才怪,除非她瞎了,要不她怎可能看不出這人就是某晚潛進閔府的採花賊啊。

  「那妳叫什麼?」閔定風瞟她。
  「我、我被他的面具嚇到嘛。幹什麼戴面具,嚇死人啊。你誰啊?」
  那名男子跨進廳裡,單手橫到胸前行禮道:「下官是密使,叫我煌就好。驚動神官大人,還請莫怪罪。」他說著眼神往前瞄,朝關洛瑛曖昧的掃了眼。

  那一眼像羽毛刷過似的輕捷難察,卻和關洛瑛對上,在她心底刷出兩字,妖孽!

* * *

  陵天國臨海多山,山中多礦,和內陸萬燁國一直是資源互通關係,前者常派遣工匠,並運輸鹽、礦及乾製漁穫,和萬燁國交換米糧、高級布帛絲綢、內陸特有的農產。
  不僅如此,七大國之間並非一直處於絕對的敵友關係,即便是兩國交戰,仍有部分商業往來。陵天國之所以不和鄰國金瀾為盟,反而維持曖昧,並和萬燁國締結盟約,為的是彼此牽制,讓萬燁和金瀾彼此有所顧忌,無法聯合起來威脅陵天國。

  局勢多變,陵天國在明在暗都派駐不少人潛入他國,時時回報重要消息,而這些事也是他國必然會做的事。這些便是關洛瑛之前從宮春和那兒瞭解的事,之後她就睡懵了。

  這會兒出使萬燁國的只有關洛瑛一名女子,和隨行的五名男子,其中一名居然是之前在她房外自稱採花賊的傢伙。他們每個都打扮成庶民,乘閔府馬車到城關再改步行,關洛瑛忍不住指著自稱煌的男人說:「你們不覺得他這樣很高調嗎?」
  「高調?」
  「就是招搖啊。」

  幾個男人面面相覷,一致表示:「不會啊。」
  關洛瑛瞇眼吐嘈:「你們一定視力不好。噯,煌,你別戴面罩。」
  「妳確定?」煌走到她身邊並未轉頭,只以眼尾睞去。關洛瑛想起那晚看到的絕美姿色,抿了下唇說:「算了算了。你有機會換個比較低調的面罩。」
  「呵。」煌輕笑,走在前後的男人們恍若未聞,令關洛瑛不禁懷疑這人的官位莫非比他們大很多,聽小春說光祿大夫雖是散官,但以閔定風當今的份量,也算權傾朝野,可是閔定風對煌的態度是不加干涉,兩人不太有交集,令她難辨他們地位熟高熟低。

  宮春和曾對關洛瑛解釋過,陵天國的宰相目前約十四人,輪流擔任首座,且每人輪值十日,避免一人專權。煌只說自己是密使,身份地位會不會相當於宰相呢?
  這疑問直到他們抵達驛站仍是無解,但他們光是抵達和金瀾國交界的驛站就花了十五日,第一天步行之後,關洛瑛說什麼都不肯再走路,閔定風出錢雇馬車,一連換了好幾匹馬才趕到驛站。

  這時已是春末夏初,荼蘼花開的時節,不過陵天國地理位置偏東北,途經多處仍春光無限,繁花似錦。在驛站休息一日過後,侯、盛二位將軍把一行人的行囊安放在馬車上,關洛瑛還在房間裡拿東西在皮膚上塗抹。
  「妳每天擦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
  「嚇,你走路沒聲音,進來不敲門,想嚇死人啊!」關洛瑛罵著靠在門板上的煌,他已經換了張輕薄鐵灰色的金屬假面,戴著捶堞成下半臉線條弧度的面罩,其表面是細膩流水波紋,搭配這天穿的藍灰衣裳,顏色雖清冷黯淡,此人卓然不群的氣質卻完全沒給她低調印象。

  煌看她視線沾在自己身上,炫耀似的轉了一圈問她:「如何?好看不?」他長髮如瀑,一身暗藍鼠色的披風翩然飄動,好像一舉一動都有勾人的本事。
  「我說你啊。」關洛瑛有氣無力的開口,其實擠不出什麼言之有物的評語。
  「夠低調了吧。」煌眼眸微彎,感覺面罩下的嘴同樣有著醉人的弧度。
  關洛瑛無言,自暴自棄點頭乾笑,口是心非說:「相較之下,確實很低調。」嘛,跟皇宮裡那個會穿黃金聖衣的男人比,眼前這個確實是非常非常低調的了。

  「他們都準備好能出發了,就等妳呢。」煌和其他人不再稱她神官大人,既然要喬裝,就連稱呼也得改變。他們一行人的關係,自然不比在陵天國那樣。
  原本閔定風扮成商人,關洛瑛是他妹妹,宮春和則是總管,煌以及兩位將軍就偽裝成他們的護衛。這設定關洛瑛沒什麼意見,唯一感到不妥的只有煌,當初她大力反對,理由是:「煌一點都不像護衛,你們隨便一個就能撂倒他吧。還有他這個樣子太不沉穩低調,不去惹事就該慶幸,哪像護衛啊!」
  沒人附和她的想法,好像都在沉思什麼,只有宮春和認同道:「煌確實是惹眼了些。不如換個身份好了。」
  最終決定煌是閔定風的合伙人兼朋友,一樣是商人,而且崇尚武術,這才能解釋他何以腰間佩劍。因此煌不像兩位將軍要喊她大小姐,而是如平輩一般稱呼她:「漪雲。」

  「妳塗些什麼?」煌踱近她興味問道。
  「防曬啦。」關洛瑛把保養品扔進化妝包,化妝包被煌拿起來打量,她看煌對它的拉鍊和一面透明防水的布似乎很好奇,臉上不住得意,沒想到卻聽他說了句「很差的手工」就擱著了。
  「你不懂啦。」
  煌好像喜歡看她生氣的模樣,她越激動,他眼底的笑意就越明顯,後來他坐到梳妝鏡台旁撈起她勾在腰際的金屬香囊說:「這個是什麼?」

  那香囊本是閔定風給她帶著的,後來她拿自己收藏的小玉墜加工繫到香囊底下垂掛,是個剔透漂亮的冰玉,琢磨成五瓣梅花的模樣,約指甲片大小。

  「玉啊。」她古怪瞟他。
  「自己弄上的?」
  「廢話。」不知為何,關洛瑛發現自己對此人相當沒耐性,每次煌出現,她就想避開,有他在的地方,她好像很難平靜下來,這人明明輕浮又自戀,不予理睬就好,或許是一面之緣讓她久久難以平撫吧。

  那種長相,哪怕是妖孽都要退避三舍了。

  「漪雲,這香囊是誰給妳的?」
  關洛瑛回過神把香囊拿回手裡,警告道:「別亂碰我東西。這當然是我哥給的,不然你以為?」
  「哼嗯。」煌噙笑低吟了聲,說道:「這上頭有神官的力量。拿著它的話,可以驅邪避凶。」
  「你又曉得了。」關洛瑛暗自汗顏,有這種事她怎麼不曉得?難怪之前去跳酬神舞的時候,閔定風叮囑她帶上呢。
  「我知道非常多秘密。」煌瞇起眼,不著痕跡湊近她輕喃:「因為我是密使呀。妳好奇怎樣的秘密?還是,妳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關洛瑛瞪著他,然後走向房門口背對他說:「我一向正大光明,哪有秘密。走了啦。」她走開是因為心虛,其實她不是閔漪雲,這點同行者只有閔定風和宮春和知道而已。
  閔定風顧慮得沒錯,這個密使八成就是監督他們一行人的,實在太危險,原來煌讓她不自在的原因就是這個,煌是想揭穿她的真面目吧!

  這麼想來,那晚煌潛入閔府到她房外,可能就是想調查她。啊,太可惡了!關洛瑛暗惱:「差點就被美色迷惑了。還好我可不是輕易被男人外表擊倒的女性,我可是能轉換各種模式的腐女,哼哼哼。比起自己的幸福,更憧憬男人跟男人之間的姦情啊!」

  和關洛瑛隔一段距離尾隨而上的煌,眼神略微不解,並逕自低喃:「怪了。以往我只要使個眼色,不分男女都要醉倒在我腳下呀。這女子,哼呵,有點意思。」

  來到這世界,關洛瑛有諸多不適應,衛生環境是最令她介意的一點,因為氣候還算冷涼,目前兩天洗一次澡已經是她極限,其他幾個男人好像是一個月不洗都沒感覺似的,只有那個叫煌的男人稍微愛乾淨一些。
  其他像是進餐的餐具、飲食、服裝,之前在陵天國閔府過的是上上人的生活,加上有太多事件發生,生活落差感還能讓關洛瑛忽視,但離開國都雲翰,走入鄉野,她開始慶幸自己不是穿越到百姓之家。

  有些地方真的是拿天然的東西盛裝食物,最常見的莫過於葉子,而且連湯都令她驚訝,只有用煮滾的淡水丟了幾個果子、樹葉和樹皮進去,而且不加鹽是很正常的事,因為鹽在這世界是奢侈品,糖次之。

  所幸,宮春和和侯坤化二人懂得廚藝,擅用香草調味,而且關洛瑛還帶了一袋從她世界準備的大背包,裡面有胡椒鹽、醬油、味噌、美乃滋。
  吃過的人嘖嘖稱奇,讓她暗自盤算著:「把這些東西拿來這世界高價賣出,我不就變成富豪了嗎?咯咯咯咯。」

  除此之外,她還帶了相機的備用電池,一路拍個沒完,大家都對她的物品好奇得不得了,輪流坐進馬車裡研究。馬車內乘坐四人,車外則坐二人,輪流駕車。
  對於相機、手機、手電筒和錶之類的新鮮事物,關洛瑛為了解釋方便,一律說成是她在陰間帶回、憑法力催動的東西,她發現兩位將軍多少帶點敬畏之色,宮春和則好奇興奮得像孩子,閔定風則是抱持懷疑的態度觀察她的東西,煌雖然好奇,但不太受到動搖,對她所展示的新鮮東西有點走馬看花的意味。

  初入金瀾國境,他們找了間小旅店下榻,並在閔定風房裡集合討論今後旅行事宜。
  「所以漪雲就男扮女裝吧。」煌拍關洛瑛肩膀做結論。
  宮春和糾正道:「是女扮男裝啦。」
  「吭啊。」
  「金瀾國的人最喜歡妳這種長相的女子,萬一被擄走就糟糕了。」閔定風解釋:「金瀾國的皇帝是女人,這是個女人當家的帝國,而且一妻多夫,雖然如此,她們不見得會接納男人,很多會娶許多女子。」
  「咦?女兒國啊?」關洛瑛驚呼,並低頭自言自語。「現在是在演西遊記嗎?」
  「待會兒就帶妳去購買男子用的行頭。」宮春和微笑說著。
  她抬頭把在場幾名男子掃過一遍,狐疑問道:「我長這樣,不好看耶。」
  盛涼雨抱胸回想著:「我記得她們就愛妳這種清秀模樣的姑娘,金瀾國的女人各個美豔卻剽悍,男人嘛,倒是文弱沒用居多。」

  關洛瑛半趴桌面,單手撐頰嘟嘴道:「那,你們都陪我去置裝嗎?哦,我是說買衣鞋什麼的。」
  煌瞇彎眼,表情盈滿笑意舉手道:「我囉。」

  她睜大眼看著打從骨子裡一路華麗的男人,仰首望向閔定風拋出求救眼神,閔定風假裝倒茶,她再望向宮春和,小春竟拿起杯子蹭到閔定風身邊說:「閔大人我也渴。」
  侯坤化和盛涼雨自然不必講,逮到機會就吵架,連站姿什麼的也能吵誰在模仿誰。關洛瑛再度望向閔定風和宮春和,表情複雜的想著:「啊,你們連裝傻的樣子都很閃,但是別無視我啊!」

  煌學她趴到桌面,單手撐在頰邊說:「漪雲,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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