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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之民、肆



  天剛亮,閔定風早已洗漱整裝完畢,逕自上朝,僕人受吩咐把賴床的宮春和叫醒,催人準時去辦公,關洛瑛則帶上明月、蓮舟上街,說是熟悉環境。

  關洛瑛不是沒看過古裝劇,可那和身歷其境不同,因而任何人事物對她而言都很新鮮,每個攤位都要逗留好一陣子。起初她只是想看看,明月一見她手裡拿起東西,就會直接對老闆說:「這個包起來。」
  關洛瑛訝道:「我沒講我要啊。」
  明月賠罪之後,關洛瑛又問:「我可以花錢買嗎?」
  她們一致點頭回答:「當然。神官大人想要的東西沒有不到手的。」

  這話把她講得像惡霸,可是關洛瑛聽到之後好像有個開關被啟動,試想買東西不問價錢是多──麼爽快的事情,偶爾她也幻想自己老爸是國外富豪「鼻耳蓋屍」啊。

  結果從街頭一路買到街尾,再繞到隔壁從街尾買回街頭。每一段路氣氛都不同,有的專賣字畫古玩,有的賣花草蟲魚,稱鳥街、水街、芳華小道,有各種在關洛瑛世界所沒有的動植物。
  來到飲食為主的街市則充滿各種誘人的香味,而且為了招攬客人各施絕技,點茶的人拿著壺嘴設計特別長的茶壺,賣酒的同樣把酒器做得高雅有品味,關洛瑛因而買了一把舀酒的長杓,彎柄如長頸,上視杓面呈九曲花瓣,柄末是水鳥的模樣。
  她們三個女子提了許多包裹,買到後來乾脆差人將東西送回閔府再領錢,關洛瑛心想這些東西若帶回去現代,雖然不能當古董賣,但還是很有收藏價值。

  回府途中,關洛瑛想多看些地方,因而經過西京市井裡一座廣場,看到有人用粗木樁和鐵鍊圈起一圈範圍將觀眾擋在外頭,圍起的場地裡有兩頭猛獸,是棕熊和白狼。

  「啊呀,今日是人熊和那頭狼在比。」
  關洛瑛聽見明月小聲喃語,問她:「那是在賭博?」
  明月恭敬點頭,解釋道:「這廣場幾乎每天都有這種搏鬥競賽,入場不分種族打死認賠,外圍觀賽者可自行在場邊下注。這是西京最受歡迎的娛樂,不僅此處,很多地方都喜歡看,附近還因而聚集許多買賣茶酒小吃的攤販。」
  「哦……」關洛瑛被現場情緒高張的場面震懾,明明覺得血腥暴力,但就是忍不住盯著觀看,蓮舟她們當她想觀賽,便在場外覓了出租席位給她坐。

  棕熊雖然體型龐大,但白狼同樣身強力壯,光是身長就遠超越成年人,熊嘴巴大張並站立起來,白狼呲牙咧嘴恫嚇,前者咆哮帶上力可拔樹的掌擊,後者靈敏閃躲避開要害,將熊的前腳咬住,兩者纏鬥起來。

  白狼渾身都是血跡,棕熊同樣無一處完好,身上好像還掛著被撕咬未斷的皮肉,關洛瑛面色鐵青觀望,覺得稍早吃的東西有點難消化。

  蓮舟以為關洛瑛看得認真,居然都出汗了,拿出手帕在她眼尾額面輕按,詢問道:「大人是否想下注?評判尚未敲第三聲鐘,似乎還來得及。」
  關洛瑛蹙眉,困惑的瞟向她,發出意味不明的單音:「啊?」
  蓮舟連忙彎身賠罪道:「奴婢不該左右大人意志,大人恕罪。」

  關洛瑛不想把美女嚇得花容失色,但即使她告訴別人,自己已經轉性跟從前不同,他們也只當她是想試探什麼而更加敬畏小心。於是她說服自己,算了吧,在這裡她就是閔漪雲,誰也不認識真正的關洛瑛啊。

  「吼啊!」熊奮起兩手重擊白狼腦袋兩側,白狼痛叫一聲癱倒,引來關洛瑛注目和不舒服的表情,她起身說:「我們走。」
  明月似乎還意猶未盡,小聲嘟噥:「啊?這麼快就要走呀。」
  「哥哥他也快下朝了不是?」
  明月發現話被聽去,緊張噤聲,下一刻有個黑影飛來,她聽到旁邊傳來關洛瑛大喊:「小心!」緊接著被推開,周圍的人散開來,她從地上撐起身查看,發現站在不遠的蓮舟拿著伺候神官的傘和布巾不住發抖,低頭發現本在搏鬥的白狼壓坐在關洛瑛背上。

  「神官大人!」她們驚呼,所有人都被神官二字嚇傻,西京廣場從沒在這時這麼安靜過,半晌全場轟然走避,皆怕惹禍上身。
  壓在關洛瑛身上的白狼體型龐大,幾乎整個將她罩在身下,所幸白狼尚有餘力撐住自身,要不就把關洛瑛渾身骨頭都壓碎也不一定。
  白狼一瞬間變化成一名灰白長髮的男人,他渾身赤裸,古銅肌膚在陽光下呈現蜜色,筋肉結實壯碩,臉小肩寬腰窄,完全是猛男!

  白狼男撐起身軀關切道:「妳還好麼?」
  關洛瑛趴在地上悶聲抱怨:「被不明物體飛撞你說好不好?」她轉頭一瞪,被男色衝擊,當下嚥了嚥口水尷尬爬出對方身影下。
  適才的大熊不知何時也化作一名體格高大、模樣粗獷的中年男人,並撿回自己的衣褲套上,拿了條布纏好一頭不修邊幅的紅髮向他們走來。

  「涼雨,你幹得好事,弄傷神官大人可怎麼辦。」紅髮男人嗓音特別低沉雄渾,有別於打鬥時的吼叫,平常講話的聲音讓人覺得穩重有力。且他的身材比白狼男還要慓悍,肌肉虯結,且眼色鋒銳如鷹,濃眉似劍,五官深邃,鰓鬢蓄有鬍渣,看在關洛瑛眼裡就是個巨人。
  喚作涼雨的白狼男仍裸著身子,他起身回頭,雙手插腰反嗆:「噯?侯坤化,你講道理行不行?還不是你把我拋過來,不然我怎麼敢碰傷神官。」
  「你這個白毛種。」
  「白毛怎麼著,礙到你紅毛了?剛才那場輸贏怎麼算,我們都到場外了。」

  侯坤化擰著眉心,隨後變了張恭敬的臉站到關洛瑛面前拱手道:「下官失禮,神官大人有沒有受傷?」
  盛涼雨看這人一副敦厚忠誠的模樣,暗罵他是在巴結,自個兒也站上前抱拳說:「一時疏忽,下官若有得罪還請神官大人見諒。」

  「呀啊啊啊──」明月和蓮舟尖叫摀住眼睛,非禮勿視,倒是關洛瑛瞪大眼盯著盛涼雨胯間那話兒滾著絨絨白毛,感嘆眼前景象不可思議,接著僵硬轉動脖子清嗓道:「呃,噢,應該沒傷到。我神官嘛,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

  關洛瑛乾笑幾聲,問:「那個誰,把衣服穿好行麼?」再不穿她鼻血快噴出來了。
  盛涼雨聽到命令連忙跑去找衣服穿,還和那個熊男鬥嘴打罵。關洛瑛留意到明月她們好像很害怕那二人,許是覺得他們相處之間氣氛火爆,可是在關洛瑛看來簡直是萌翻天啊!

  「你們兩個是在哪個單位?」關洛瑛脫口而出,看到他們一臉茫然,若無其事改口問:「你們什麼官品?」
  白狼男搶在前頭重新自我介紹:「下官姓盛,名涼雨,四品右衛將軍,京城人士未娶妻。」
  侯坤化跟著把盛涼雨往旁擠,再次報告:「下官侯坤化,四品左衛將軍。奉公守法,無暇娶妻。」

  關洛瑛輕輕咬著下唇裡的肉思忖,特地說沒娶妻是要她當媒婆還怎麼著?

  「有一事想請神官大人做評判。」侯坤化請示道。
  「你們想請我判誰輸誰贏?」
  「正是。」應話的是盛涼雨,他單手撐腰,斜睨旁人,好像認為自己是贏家。當然,侯坤化根本不把他放眼裡,因而更招人惱火。
  關洛瑛想了想,聽這個官名無疑是武官,而且兩人似乎品級相當,地位大概差不多,可能是成天相鬥沒完沒了。一下子給他們判勝負多無趣,她於是說道:「在我看來武藝各有千秋,就當這回平手吧。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幫你們見證。」

  「平手?」
  「怎麼可能,跟他平手?」

  兩人再度吵了起來,幾乎無視神官在場。這點倒讓關洛瑛頗為自在,繼宮春和之後,又出現兩個不是那麼畏懼她的人,而且他們還不曉得她是冒牌貨。

  「將軍你也敢咬,看我的牙。」盛涼雨撲上前咬住侯坤化的肩,後者掄起拳頭揍人。
  明月她們是愛看比賽,但私下這場面恐怕波及過來,紛紛請示關洛瑛說:「神官大人,您要不要阻止他們?」

  關洛瑛退開幾步朝他們斥喊,板起臉命令他們回去思過,但回閔府的路上卻不時露出妄想時的曖昧笑容。她相信剛才那兩位將軍一定有著超乎尋常的情誼,不單單是相互較勁這麼簡單。試想,當自己真心討厭、痛恨一人的時候,又怎麼會浪費心力去跟對方溝通或接觸,至少她認為的情況是會巴不得眼不見為淨,閃得越遠越好。

  就算避不掉,也有可能日久生情嘛。

  「啪。」關洛瑛拍自己額頭,自言自語:「想太多。再怎樣荒唐這裡都是現實世界,哪可能一次滿足我三個願望呢。」

  明月和蓮舟跟在神官身後,忍不住小聲疑問:「妳覺不覺得復活後的神官變得好奇怪?」
  蓮舟壓低聲音回應道:「豈止怪,有時還笑得比以前更毛骨悚然吶。」

  那天傍晚,閔定風回來告知關洛瑛聖喻,皇帝有意派她前往萬燁國,送上璧玉為信物確立結盟關係。關洛瑛一臉為難的推託道:「萬一被發現我是冒牌怎麼辦?萬燁國遠不遠?危險吧?你們這裡很多法術跟機關,沒辦法從這裡傳送過去?呃唷,唉。」

  閔定風只是平靜看她慌亂發牢騷,而後告訴她:「後天啟程,由我和皇帝委派的人同行,不必擔心。」

  關洛瑛坐在椅子上抬眼瞅他,難得他沒給臉色,加上皇帝會派人陪同前往,多少有些安心下來。忽地,她想起那晚遇到執梅枝的神秘男子,開口喊了聲:「哥。」
  「還有事?」
  她想起那人要她保密,雖說她沒義務那麼做,但還是把話吞回去,搖頭笑說:「沒有,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今天遇到的事。」
  閔定風不感興趣的敷衍著:「哦。我聽明月講過了。」
  「等下,她們什麼都跟你講?」
  還戴官帽的男人微微牽起唇弧,說道:「這是我地盤,妳以為呢?」

  關洛瑛這回不嘆氣,擺出臭臉以示不滿,那臭皇帝又要找她麻煩。她滿肚子悶氣,才不管閔定風對皇帝作何感想,兩手抱胸埋怨道:「哼,那個愛穿一身金的傢伙,我看他連腦袋都黃金啦。後天,又是後天,他乾脆叫我今晚就出發算啦!神官不是人啊,神官不用休息啊,神官能不能抗議?趁著神官不在就決定,這跟提名沒出席的同學當班長有啥兩樣,陰險!」

  閔定風低頭笑了笑,突然伸手捏她鼻子教訓道:「ㄚ頭,這話可不能在外頭講,妳就不怕被砍頭麼。」
  關洛瑛這才意識到這世界畢竟還是君權主義,只能豎眉瞪眼,扁著嘴不再出聲抗議。閔定風一臉「跟妳沒什麼好講」的表情,搖頭說要去書房忙就把她撇下。
  她踢了下柱子發洩脾氣,沒精打彩回房裡,令人燒水給她洗澡。其實古人好像不是天天洗澡,但關洛瑛不是古人,加上留及腰長髮,一天不洗會很難受。

  這時關洛瑛才稍稍慶幸自己在這兒的身份,可以不顧旁人眼光做些要求,像是天天洗澡,不在臉上濃妝豔抹,不把頭髮搞得像花藝作品集。
  沐浴完,明月拿了毛巾將她長髮壓乾,再拿好幾條乾淨的布裹上,不知道事先給她頭髮塗了什麼養護的東西,她只聞到淡淡香甜。
  遣退僕人們之後,關洛瑛拿起相機坐在窗邊發呆,她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在兩個世界穿越,來到這兒可能是繪卷在作祟,但回去又是何故?
  那時她被白虎嚇得快屁滾尿流,一心只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回去,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地盤,因為死在這裡不會有人記得她是關洛瑛的。

  「討厭噯。」她手伸出窗外朝夜空撓抓,這個下意識發洩的動作竟把她眼前的景象抓出一道裂痕。裂痕之中她能看到自家落地窗和長桌,用相當於坐在床上的角度。

  關洛瑛驚疑叫了聲,發現自己手上浮現之前那些像刺青的符文。她試著用手撥裂痕邊緣,那個洞被她撥開,她興奮得再用兩手撐開它,接著往前探出身子,由於離地不高,就這麼滾回自己的世界。

  「靠北。」她興奮得罵了句粗話。「我、老娘我穿回來了。」
  關洛瑛猛回頭,那道穿越的出入口還在,長桌上的畫卻不見蹤影,她覺得自己心臟跳得很快,理智上她不想再冒險,但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如果可以穿來穿去,就趁現在去把相機拿回來吧。」
  「嗯。賭一把!」關洛瑛衝回異界,拿了相機發現裂痕不見,她集中意志伸長手臂,想像手背再度出現文字並發光,事情如她所想,有個溫暖的力量聚在她手上,她這次冥想自己推開一扇門,走回自己閣樓房間。

  「成功了。」連關洛瑛自己都不敢置信,她居然可以靠自己的意志來去兩個世界。順利得有點恐怖,令她不知所措。雖說如此,她還是決定先把在那個世界獲取的收藏品先搬回自己世界再說。

  關洛瑛的世界時間是晚上九點二十八分,她坐在床上等自己冷靜。此刻她擔心的居然不是翹班這回事,當然那件事也很重要,再怎樣她都算是個負責任的人,可是現在她卻不停思考關於異界的那些人事物。

  其實都是閔漪雲的責任,一點都不關她的事,可她冒充了閔漪雲,還用閔漪雲的身份買了一堆東西、結識了一些人,甚至讓陵天國的舉國上下再度相信神官復活的傳說。

  「如果我再也不回去,吃乾抹淨就想走,好像太不夠道義了。」光憑這點,關洛瑛無法說服自己再去替閔漪雲盡義務,何況還是隨時招惹災禍的工作,還得犧牲她在這世界的許多東西,比如工作和薪水。

  但是,這兩樣沒了,或許到那邊可以暫時撐一下?

  「那裡有很多,很多的……BL實況。」關洛瑛正色告訴自己:「那裡有我身為腐女畢生野望啊。以我在這世界的情況哪可能認識那種等級的人物而且還都有曖昧!」

  於是乎,關洛瑛花了一夜時間思考,決定回到那個薔薇色的世界。她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同居的金允花,一封請金允花轉交給超市的辭職信,然後打包她認為會用到的物品,用一大一小的行李箱外加一個黑色超大垃圾袋,搬到另一個世界。

  天未亮就在外頭準備進房服侍的女僕,一進門都被堆在神官房裡的東西嚇到,關洛瑛穿回之前的怪衣服躺在床上說:「哦,那些東西妳們不要碰,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講。」
  「神官大人一夜沒睡?」
  關洛瑛自己蓋好被子嘟噥:「啊啊,我有沒有睡還用跟妳們交代嗎?妳們還不是跑去跟我哥說。」
  明月她們沒講什麼,正欲退出房間,關洛瑛把帶來的記憶枕擺好,忽然問起:「我哥呢?」
  「家主一早就進宮了。」
  「這時候進宮太早了吧。」關洛瑛看了眼腕錶,才早上六點半耶。
  蓮舟接腔答道:「昨晚皇宮遇襲。」
  「什麼?遇襲?」
  「是。稟大人,昨夜卯時三刻在皇城上空忽然迸發煙火,約有百名左右的鳥人持術想攻入皇宮,而且不知為何他們順利衝破神官大人用以護城的九道結界,直搗大殿及皇帝寢宮。除此之外,幾個議政的機關也受到破壞,所幸有十二衛的將軍們日夜巡視,而且皇帝並不在寢宮,這才大大減低了危害。」
  關洛瑛聞之汗顏,她剛才好像聽到什麼護城結界,之所以會擋不住外敵,恐怕是因為她並非真正的神官啊。
  皇帝如果因此追究起來,不,搞不好其他人搶著替皇帝追究,那閔氏一族就等著被抄家滅族也不一定,電視不都這麼演麼?高高在上的傢伙,嘴巴動不動就掛著「砍頭」、「抄家」的恐嚇言語。

  「咦,神官大人您怎麼下床啦?」女僕們一臉茫然。
  「我要進宮看看。」關洛瑛雖然睏,卻睡不著了。這世界的一切真的不干她的事,然而一旦扯上關係,一旦認識之後,似乎就沒辦法把他們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不是沒想過這裡會不會只是畫裡的虛構世界,但現在對她來講卻無比真實。就好像有人說網路什麼都是虛構不實的,但她卻認為網路不過是個媒介,接觸它的人多多少少都投入了部分真實的自己,至於看得多重多輕,端賴個人取決。

  「大人?」
  「唉呀,我說了我要入宮看情況,妳們敢擋我?」
  明月面有難色,蓮舟同樣無奈的提醒道:「神官大人確定穿這身衣服入宮?」
  關洛瑛低頭一看,自己還穿著睡衣睡褲,噢,還有一雙大根造型拖鞋,她窘得撫額無語,回頭更衣。

* * *

  皇宮遇襲的風波很快遭到禁衛軍平息,然而暗處仍有敵人潛逃,尚未緝拿。天剛亮不久,各部接獲通知,非武官幾乎都躲在家中以策安全,或直接在家辦公,但宮春和又在花街玩到天亮,偏偏沒接到消息,渾然不覺危險的來到工部。

  「咦?沒人?」宮春和酒還沒醒,揉了揉眼以為自己還很醉,打算到後頭小井打水洗把臉。還沒來到井邊,他就聽見後方有振翅聲,那不是尋常鳥雀拍動翅膀的聲音,驚疑之際,餘光看到腳前出現一道不屬於自己的黑影,他轉頭就被粗壯有力的爪子掐住脖子壓制在鋪石地上。

  「好久不見啦。可愛的小春。」襲擊宮春和的是個渾身佈滿黑羽的男人,他咧嘴笑,大眼寬嘴,瞳仁又黑又大,即使在笑,眼神也像是不帶感情,無機質的做著表情,寬額尖下巴,樣貌不差,卻看來瘋狂。
  「呵,咳、你是……誰?」宮春和被掐住咽喉,艱澀出聲疑問。但黑羽男似乎不打算立刻回答,只是用另一手變化的鳥爪描繪他的頸子和胸側線條,興味道:「都長這麼大了。沒想到比小時候還要可口哦。」
  「放、唔呃呃。」宮春和沒講完話就被摑了兩掌,臉頰出現爪子畫傷的血痕,並被黑羽男人將雙臂弄脫臼,往一間馬槽裡拖。「啊啊啊啊唔唔、唔!」

  黑羽男拿了塊布塞住宮春和的嘴,讓他不能發出叫喊,並恐嚇道:「你再亂踢,我就把你腳弄斷。」
  「唔唔嗯,唔!」宮春和悶悶罵了幾句,被黑羽男人脫下身上青衫,這人相當粗暴的啃著他頸子,看宮春和完全不再掙扎,笑著說:「這就對了。等我幹爽了自然會幫你解除記憶的封印。」
  宮春和驚愕的瞪著黑羽男,難道這人知道自己的過去,他跟這人有什麼關係?
  「自己把腳打開。」黑羽男命令他,還拉著宮春和脫臼的一手玩鬧道:「快點,不然我吃掉你的手指囉,小花兔。」

  「唔唔唔。」宮春和歪著頭示意他把嘴裡的布團拿掉,黑羽男再度賞了他一拳,斥道:「少討價還價。」

  「什麼人在馬槽?」
  黑羽男咋舌:「是衛士追來了。改日溫存吧,小花兔。」
  「唔唔──」宮春和聞言就被黑羽男的雙拳夾住太陽穴,大量訊息雜亂粗暴的灌輸進腦海,他仰首翻白眼,不住顫抖。許多片段、經驗、思緒像網裡的魚群在陽光下跳動拍打,鱗片水光閃爍,佔滿他心神意識,接著暈了過去。

  當宮春和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和同僚合租來住的小屋裡,入眼是他熟悉的樑柱,上頭還掛著他的雜物跟幾尾魚乾,往旁邊一些是一串串的玉米跟其他與同僚合買的乾貨。

  「啊、啊呃。」宮春和痛叫,身上幾處還痛著,但手似乎被接回來。
  「別亂動。」稍早坐在不遠處守著宮春和的男人出聲喊道,是閔定風。他將宮春和輕按回床上,嗓音低沉道:「你沒受什麼重傷,但衛士們說你被弄暈過去,說不定被施了什麼術。我讓人請大夫來看,你先躺著。」
  宮春和眨眼望著閔定風,後者板著臉卻拿食指戳他臉頰酒窩,低罵:「你又去花街玩是不。」
  「我哪天不去。」
  「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的。」
  「有酒喝,有茶喝,還有好多漂亮姑娘。」
  「哼。」閔定風伸指揭開宮春和領襟冷聲道:「這回你差點就遭人劫色了。」
  「閔大人。」宮春和一臉無辜瞅著人問:「我要是被怎麼了,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
  「不理你?」
  「不會笑話我,然後就不理我麼?」
  閔定風捏他臉頰,然後拍了拍,背過身低道:「不是你的錯,怎麼會不理你,你太小看我的為人。」
  「那你會不會心疼我?」
  「嗯。」
  「就像心疼漪雲那樣麼?」
  「你扯去哪兒了。」閔定風仍背對宮春和,深怕自己有什麼奇怪的表情被看了去。

  「對不起,大人。我當然知道自己跟神官大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就當我沒講過吧。哪怕一點點心疼我也很安慰。」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宮春和用一臉傾慕的眼光看著閔定風的背影,閔定風則一臉嚴肅的應道:「確實不同,可我倆不是一般交情,哪會不難受。即便此時也是……」他話音漸弱,句尾幾乎含糊。
  「閔大人?」
  「神官聽到你的事也很擔心你,不過我讓她先留在皇宮,在那兒安全一些。」

  宮春和忍著疼痛撐起身,整個人趴到閔定風背上追問:「閔大人,你早先講的那句我沒聽清楚,能否再講一遍?」
  「沒聽見就算了。你給我躺好!」閔定風大掌擠壓宮春和的頭頂把人頂回床上。
  「不不,你再給下官講一遍好不?我聽清楚就躺好。」宮春和纏著他不肯罷休。
  「閔大人──手,啊啊別那麼用力。」
  「給我躺下!」
  「大人,嗯、嗯,講嘛,我要聽啦。大人,小力點,好痛哦。」
  「躺好啦你。把腳給我放好,你這、安份點。」
  「大人我好痛哦。」
  「活該!」

  已經來到房門口的大夫和庶僕看到光祿大夫和員外郎在床上,兩人衣衫不整還拉拉扯扯,而且發出曖昧叫聲跟對白,各自紅著臉轉身退到稍遠處。

  「家主貌似還有事跟員外郎商討,還請大夫稍候。」
  形象宛如像山羊的大夫拈著白鬚點頭附和:「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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