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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靈界海使者

  金黃色柔軟的沙地,閃爍著刺眼的光芒,陽光璀璨,映著沙子更耀眼。一片金色,襯著身後海浪更加蔚藍。浪潮一波一波拍打上岸,銀白的浪花不斷奔來退去。

  涼意襲來,似有人輕撫臉頰,柔柔的如那人的手,髮絲隨之飄揚,那人說:這叫風。沙粒沾黏雙腳,有些微刺痛,舉步艱難,步伐受阻。白光刺痛雙眼,手擱在額際企圖阻止不斷灑下的金針。微睜眼,卻早已滿眶熱淚。

  隆隆的濤音有著無比的思念,波光粼粼沾染全身,風,夾帶了熟悉的鹹味。原來,離開溫暖的大海,竟是讓人如此不捨。鄉愁,一點一點掩上心頭。

  沙灘上印出他的步伐,步履的不適應,令他難受。他想著:過去,卡若琳姊姊也曾感到不舒服嗎?比起他而言,姊姊想必是更加的痛苦吧?愁思,讓他疑惑,眼眶中的淚,是因陽光刺眼亦或相思的情感。

  面前茫茫沙地,「岸」沒有他所想的那樣小,四下空無一人,更顯遼闊。明知此行目的,然而,在佈滿他足跡的岸上,卻不知將往何處去。

  他不禁笑自己太過魯莽,在未深思熟慮前,便貿然上岸。但,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吧?那時的狀況太過混亂,對於沒有經驗的他而言,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理。

  想追上已逃逸無蹤的索克,那名白衣祭司必定加以阻擾,且黑塚林豈是海迷宮可以比擬的?妄自追去,十之八九會遇上難以應付的危險。

  但,若叫他空手而回,卻是萬不可能。

  左右為難下,長鞭甩出,攪亂水流,擋住青年祭司的視線,趁勢離去。雖不知要往何處走才對──他沒有到「岸」上去的地圖──但亂闖下,竟也讓他上了岸。

  「岸」不如預期中狹小,使得溦爾頓時不知所措。除了那個人的姓名、國度、身分外,其餘一無所知。從沒人告訴過他,岸上除了風、除了外貌似神靈的「人」之外,還會有什麼。

  唯一曾來到岸上的人,卻已不能再告訴他了。

  濤音不斷捲來,他停住腳步,茫然了。

  「凱文溦爾!」

  一聲叫喚破浪而來,他詫異回頭。

  白色祭司服閃耀著波光,棕色長髮隨風飄動著遮掩住左側臉頰,淺紫色的瞳眸與魚鰭似的雙耳格外顯眼。正是那時的青年祭司。

  溦爾雙眼一歛,一手握緊拳頭,一手搭上腰際長鞭,沉聲問:「你到底是誰?到底有何目的?」對上青年淡然的神情,反使他無法鬆懈心情。

  青年稍露不解,想不透溦爾濃厚殺意所為何來。些許,他笑了笑,竟是萬分親切。他道:「未能向您介紹,深感失禮,請見諒。在下乃海神殿『靈界海使者』──溟,暫代『百年祭司』一職。此行目的便是:阻止閣下所欲為之事,及帶領您前往海神殿。」

  溦爾瞇起雙眼,長鞭輕抽。儘管此人聲音平靜柔和,姿態有禮而無絲毫戒備。然而他身上掩蓋不了的魔族象徵,及令人費解的說詞,都讓溦爾無法信任。

  既無法信任,便是敵人。溦爾如此告訴自己。

  溦爾眼中殺機不保留地傾洩而出,他冷聲道:「我不管你是誰,但絕不讓你妨礙我第二次!聽清楚了,你到底所為何來,都與我無關。但妨礙我,就是該死!」

  溟看著他身勢壓低,攻擊意味十足,嗅著空氣中危險的氣氛,卻只是笑著,一點防禦也無。溟依舊一派溫文,從容回覆:「無妨。我尊重您的想法。但此事與您有關,若不與告知,未免無禮。閣下您──是個特殊的存在。」

  聞此,溦爾微愣住道:「你說什麼?」

  溟柔和一笑,意味深藏地道:「早在您出生時,便受到海神殿的注意。我想,您或許也有所察覺吧?令堂,威比爾女皇當時曾向海神殿詢問過您的事情;加上,令姊卡若琳的事件也值得留意;以及,這一次您獨闖海迷宮,甚至踏入黑塚林種種事件。無論您有何理由,都是在下必須阻止您,並帶回海神殿的原因。」

  他的內容觸動了溦爾的心弦。溦爾上前一步,氣勢凌人,微慍道:「單憑這些原因就要我屈服於你?告訴你,不可能!」

  溟稍鎖眉頭,但依然泛著笑問道:「為什麼?我想知道你為何不願意的理由,可以說嗎?」溦爾冷笑道:「好啊!我就告訴你,為什麼!」如娃娃般的臉,瞬間結了層寒霜,突地向前,一把揪住溟的衣領。

  溦爾怒吼著:「就因為,你們海神殿對我姊姊見死不救!就因為,你們只會說著空話絲毫不肯出手幫助!」他頓了下,大口吸氣想平復心情。

  冷冷的,以顫抖的聲音冷聲道:「所以,我決定,要殺了索克,要殺了那個人類,替我姊姊復仇。就是這樣,你滿意嗎?」

  溟靜靜承受他的怒氣,依然平靜未起波瀾,紫色眼眸閃過一絲異樣倏忽即逝。一手輕搭上溦爾揪在衣領的手臂,輕聲道:「那樣子,是不行的。」手上略施力,只輕一推,便將溦爾推出數步之遙。

  看著溦爾驚訝地瞪著自己瞧,溟不禁莞爾。

  沉默些許後,溟道:「對於您所說的,很抱歉,未獲指示前,我無法告訴您真正的理由。但,請相信我,海神殿絕非漠視公主的事件,實……實因另有變故,才……。總之,請您跟我回去,便能探知清楚。」

  溦爾冷淡回道:「我、拒、絕!」他調整好步伐,心知不能對此人太過大意,微提上些許靈力以做後盾,繼續言道:「在未得知我姊姊事情的來龍去脈前,休要我妥協!況且,你的身分可疑,有誰信你?」

  風,吹亂了兩人的長髮。溦爾的周身有著一層薄薄的藍霧,深淺不一的眸子,閃爍著堅毅的決心與沸騰的殺機。溟卻依然不動聲色。

  溟淺笑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若您願意的話,不如稍待我告知神殿另派他人,如何?」白袍隨風亂舞,在他溫柔的笑靨下,卻吹不去其中的威嚴。

  「誰來都一樣。不可能的!省省力吧!」溦爾丟下一句話,當下不再停留,順著風飛揚沙塵時,回身迅捷地朝沙灘後的森林邁去。

  卻哪知,風未歇,一抹黑影閃至眼前,溟已立在前方。

  溦爾雙眼歛起,瞳眸緊縮,已泛起的殺機更顯濃厚,直逼溟而去。他冷冷道:「你讓開!」冷然的表情勉強掩蓋過內心的驚愕。

  他很明白,眼前這人的速度,只怕比他快上一倍不止。或許正面對決,能贏的機會不算高吧?

  但,那又如何?

  早在前往黑塚林的時候,或者在更早前,姊姊消逝的那天起,他存在的意義,就只是為了一償復仇的心願。自由甚或生命都已不再是他所在意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然而,仇恨未報,又豈能在此就範?

  溦爾稍退半步,微側身,端起架勢。他不確定溟會動手與否,但若趁其不備,也許可以有一絲希望。至少,不是不戰而屈。

  見狀,溟輕嘆息著:「我知道您的想法,然而這是法令,沒有人可以違逆。必要時在下是可以強制帶您回去的。可是,我不希望。」

  他見溦爾依舊倔強,只得苦笑:「你,真不打算聽從?」

  風送來溦爾如寒冰的聲音:「當然!」溟不由得再次嘆口氣,他無奈道:「原先,我希望可以不動干戈下,請您與我回去,看來,似乎是在下太過一廂情願了。很抱歉,非不得已還請見諒。」

  他歉然一笑,朝向溦爾平舉右手。卻聽聞溦爾的聲音被風吹散:「很好!」

  在他微愣時,一道黑影倏忽奔來,刷破空氣,隨之而來的是手腕上一陣劇痛。待溟回神時,一條紅鞭已緊緊纏繞住,倒刺深深嵌入,將紅鞭染得更豔。

  「您……」溟俊逸的臉上滿是愕然。溦爾不待他反應,執鞭的手更是使勁拉扯,他森冷道:「我不會讓你帶回去的!」

  「是嗎?」溟苦笑,冷汗從額際上緩緩滲出,手腕上鮮血如泉不斷傾出。他仔細端詳長鞭,微笑:「原來是魔界的奇器『鬼棘』,難怪這麼嗜血。雖不知閣下從何得來,不過……」

  他看往溦爾,露出一抹笑容道:「我也說過了吧?命令是不可違背的!」甫說完,右手猛地朝前抓住長鞭,無視於手腕上的痛,和鞭上的倒刺。瞬時,已鮮血直流的手,再添新一層的紅。

  見此情形,溦爾大駭,沒料到溟竟往蔓生倒刺的荊棘抓去,一時間思緒凝滯,愣在原地。溟輕笑著:「凱文溦爾,你,太嫩了!」手上一使力,僅瞬間,溦爾便連人帶鞭給了拉過去。

  溟在溦爾被帶至眼前時笑言著:「對不住了。」當下片刻不留,左掌輕輕撫向溦爾胸口,剎那間,一股氣將溦爾震出去,退了好幾步方止。溟手上再一帶,長鞭便落入手中。

  溦爾勉強站穩步伐,喘了幾口大氣,將氣息調順。他早已知曉這溫文有禮、面露笑容的青年實力並不遜色,卻哪想得到他出手非但迅捷,且亦不凡。溦爾冷冷瞪向溟,壓低重心,架勢備起,便要赤手搏擊。

  溟劍眉稍蹙,將長鞭橫置眼前問道:「即使沒有了兵器,你仍想打嗎?」語氣依然溫和,周遭卻泛出微微的白光,一股逼人的氣勢漸盛,不斷壓制溦爾。

  「那又怎樣?」溦爾咬牙,無懼於溟不住襲來的氣息,喝道:「就算什麼都沒了,我也不會放棄的!這是我,唯一可走的路!」

  凝視那雙深藍與淺藍的眸子,許久,溟點點頭,收起長鞭亦歛去周身靈氣。他道:「明白了。」雙拳防護於胸前,淺淺一笑:「那便上吧!」

  溦爾長喝一聲,足尖點地,一拳朝向溟門面直襲而去。溟只輕笑,側身避開。溦爾見狀,順勢向溟肩膀一記逆拳。溟不慌不忙,輕笑著又劃半圈避到溦爾後方。

  溦爾又驚又怒,暗想:如此瞧不起人嗎?當下一記後踢朝溟而去,跟著借力躍起,再補一腳。

  溟不改顏色,擋下第一擊,再向前一步,架開第二擊,跟著送上一拳。溦爾只得在擋掉溟那拳後,急忙向後一躍拉開距離。臉上掩蓋不住震驚,他怎想到,溟攻防兼具,甚至反客為主令他措手不及?

  他深深吸了一氣鎮定神情後,又聲長喝,點地躍起,由溟的上空飛踢擊下。溟猛然抬頭,雙手橫擋額前硬是接下。溦爾見狀,後翻旋了一身,再補上一拳一腳。溟細瞧後,淡淡一笑,架開了那拳,也跟著飛出一腿,架在溦爾腳跟上。

  偌大的沙灘上,便見兩人對峙許久。溟見溦爾身形微動,知他體力已緩緩流失,笑了笑道:「那麼,我可以攻擊了吧?」溦爾聞言,一陣愕然。溟再笑道:「請留神了。」說罷,收起原與溦爾相峙的腳。突地,一個間隙不留,上步向前,右掌伸出,緊緊捋住溦爾頸項,奮力將他往海中摔去。

  他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風輕雲淡道:「所以說,你太嫩了。凱文溦爾。」

  溦爾仰天隔著海水看向無雲的萬里晴空,靜靜地只聽見海水拍打上岸的聲音。隔了半頃,氣息順過來後,他站起身,風吹來讓他有點冷了。

  溟立在原地,持鞭看著他,靜靜笑著。將氣勢歛去後,溟的微笑不染一絲雜質,平和的笑容有著萬分親切的感覺。

  但那對魚鰭般的耳,卻如此觸目地令人生厭。

  溦爾忍著虛軟的身體向前,方才一摔使他氣力去了大半,也令他明白彼此間的實力。他確實嫩多了,嫩到對方不須盡全力也可打敗他。

  但,那又如何?

  相較於他的怒,溟淡然笑著,步至溦爾面前遞出長鞭,他笑言:「還你吧,我用不上。」溦爾一把奪下,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溟溫和笑起:「在下明白。只是我想不出還要繼續與閣下對峙的理由。」溦爾聞言,稍愣,隨即隔開彼此間距離道:「我說了,就算敗給你,也不打算與你回去!」

  紫色的眼眸盯著溦爾,泛出柔柔的笑意。溟莞爾:「我懂。只是我改變心意了。若非您心甘情願,在下強求也是枉然。不如做個協議吧?」

  「協議?你有何企圖?」溦爾握緊了長鞭,警戒著。然而溟卻依然靜如止水,笑言:「如果,就暫且讓我跟您一同前往您想去的地方?如何?」

  溦爾冷笑出聲道:「你矛盾了,靈界海使者。不是才說命令不可違逆嗎?還是,神殿祭司就無所謂遵從呢?」他冷冷對視著紫眸,卻只見清澈的眼神。

  溟點點頭道:「閣下言之有理。若我捎個訊息回去,神殿應當可以接受,畢竟讓您心甘情願前往海神殿,我認為這才是上策。只要您了卻一樁心願,在下私自揣測,也許要請您與我回去,會比較可行吧?」

  溦爾瞥他一眼,思慮片刻後,冷冷道:「如此說來,你,要監視我?」他跨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視向溟。然而溟只是微笑:「如果閣下真這麼認為,就算是吧。但您不妨以為,在下只是引路罷了?」

  「引路?話說得倒是好聽!」溦爾斜睨著他,心中暗想:也許暫且聽從這靈界海使者的提議倒也不錯,到底自己並不知如何前往費連特。至於以後的事,就再計議吧!

  良久,他收起長鞭道:「隨便你。但搞清楚,我只是在利用你,並不承認你是我的同伴!」溟笑看著他,笑道:「無所謂。那麼,協議達成了?」隨即露出燦爛一笑道:「請。」便轉身領著溦爾步入森林中。

  浪濤,輕輕地,在背後吟唱著令人懷念的樂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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