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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與劍舞出烈焰的火花,潑灑出炙熱的血紅,一點一滴飛濺在這片大地上。風的影子在林間四處飛掠,撕咬著彼此。

  劍影、刀影、紅瓣如雨,肅殺與哀傷,充斥在整個空間裡。

  季迴手握雷馳,雷馳刀身數條紅流滑過;服靜揚握著把長劍,劍身卻依然潔白如洗,卻在服靜揚身上有著數道紅痕。

  季迴道:「揚,你在迷惑些什麼?為何不用『斷風』?」服靜揚苦澀一笑,不答。其實他並非不使用,然而卻有無法使用的理由。

  絕不可能是看輕季迴,從他們決定以性命相搏後,甚或者更久之前,服靜揚向來都是認真看待每一場。本以為這一次一定可以了無罣礙的戰鬥,沒想到,竟是更加的迷惑。季迴一點都不憎恨自己,儘管仍有著心結。

  那麼,是為什麼?

  誰都無法給予他答案。

  季迴不能、風精皇不能,自己也不能。

  於是,他竟無法幻出「斷風」了。

  與季迴的前一戰,他有著不能死的決心,所以化出了斷風;與那位丞相大人的對練,則是下意識的全然放心,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誤殺對方,所以斷風化得出來。

  可是這一次,儘管也拼上了性命,卻,迷惘了。

  他不知為何而戰,不知為什麼要與自己的好友性命相拚。

  「你如果自己無法下決心的話,那麼,我幫你吧!」季迴的聲音竟是那般溫柔,柔和得與此時的氛圍截然不同。

  然而,下手卻絲毫不遲疑。

  季迴身形翻轉,雷馳如若閃電,襲向服靜揚而去。他不留有時間與服靜揚,刀身一轉,連畫數道刀氣,跟著身形移動,頃刻間便來到服靜揚身旁。季迴刀勢凌厲,絕不拖泥帶水的招式,毫不保留的傾盡全力,逼得服靜揚沒有喘息的餘地。

  不過片刻,服靜揚身上就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他狼狽地閃避季迴的攻勢,心中萬分焦急。

  再不化出斷風,必敗無疑。然而就這樣敗陣下去,卻是極其不甘。可是,服靜揚知道,現在最困擾他拔不出斷風的,就是自己。

  他怕自己失控。

  也許,上一回失控,因沒有任何人見過,會因而占優勢也是理所當然的。而這次,季迴卻是作了萬全的準備,失控的斷風敵不過全力以赴的雷馳。

  又一刀劃過他的面頰,血的腥味染過他唇邊。服靜揚舔舔唇角,那日與丞相大人對練的情景,此際卻突地閃入腦海。細細思量下,片刻間,他有了想法。

  服靜揚緩緩閉上眼。在間不容髮的瞬間,他的動作竟越來越慢了,彷彿風輕雲淡,此刻的打鬥似乎全與他無關一般。

  季迴將他的一舉一動瞧進眼裡,不敢有絲毫大意。雷馳依舊迅疾,季迴身形仍快速絕倫。季迴只敢比之前更加凝神,然而,服靜揚卻令所有在場人無不愕然詫異。

  服靜揚眼簾輕闔,感受著周遭空氣的流動。他是風精,是最熟知風的精靈,所以,不需要仰賴視覺。視覺會欺瞞自己,只有仰賴與生俱來的天性。

  風的聲音在告訴他,季迴的刀在哪裡。原本絕頂的速度,服靜揚在與自然的風化為一體後,瞧得分外明白。用心眼去瞧,季迴的行蹤猶如事先已經彩排好,他知之甚詳。

  服靜揚的動作很輕很慢,緩慢到連嬰孩也可以看得特別清楚。但那輕而緩的動作,卻恰如其分地切入季迴每一個空檔中。像在跳一支舞曲一般,一往一來,不傷彼此分毫。

   那舞曲,竟美得叫人心顫。

  服靜揚的氣息漸漸平穩,風的流水行走周身數巡,那一日的最後一次對練感覺歷歷在目。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於是,服靜揚緩緩睜開眼簾,右手微向前一握,一把劍剎那間現身,架開季迴飛擊而來的一刀。

  劍氣與刀氣廝殺著彼此,不分軒輊。

  湛藍色的劍氣有著風的味道。

  足以劈斷狂風的劍,正與奔騰如雷的刀,較勁著。

  服靜揚握著他的劍,向季迴追尋他要的答案。

  握著他的斷風劍!


  風撕裂彼此的聲音響徹雲霄,圍觀的眾人不由得屏息以待,那聲音怕是此生都會留下無法抹滅的刻印。風捲殘雲,狂飆的風刃捲起漫天漫地的飛沙走石,斷枝殘葉橫掃域內的一切,殘敗猶如鬼界。

   服靜揚依舊緩慢,季迴依然迅捷,一快一慢卻纏鬥得厲害。才不過剎那間,兩人的身上無一倖免,一道一道的血痕爬滿衣裳。白衣與藍衣都不再純靜,而是染上觸目的血色。

  季迴刀術絕倫,飛快朝服靜揚抽出一刀。服靜揚微瞇起雙眼,這刀夠快,卻快不過風給他的訊息,他在縫隙中架開此刀,隨即,一劍上揚而去。縱使服靜揚身形看似緩慢,揮劍時,卻快比雷電,猛浪若奔。

  季迴手臂一痛,吃上這劍,頓時血如流水淌過他整條臂膀。季迴往後躍開,微舉手臂舔舔傷口,嘴角上帶著血絲,卻笑了:「還不錯,這劍砍得好!」語畢,雷馳向前破空揮出一擊,一時間捲起塵石全向服靜揚襲擊而去。

  服靜揚長劍平舉,凝神,緩緩引動全身靈氣。一道道靈光向著斷風劍刃蜂擁而上,匯聚成一個光點,他長嘯一聲,光點須臾間如網般張開,攔截住朝他而來的飛石。

  光之網與飛石群僵持不下,飛石後的靈氣化作飛箭,貫破光之網,筆直朝服靜揚胸中射來。服靜揚閃躲不及,只能回身抽劍,擋去氣之箭,卻削著雙手、臉頰與前胸一片血污。

  然而,被突破的光之網卻未因此而散逸。服靜揚忍著周身的痛,又一長嘯,光之網亦隨之化箭,帶著石破天驚的靈氣飛射而出。

  季迴見狀,刀勢一轉,他思量硬拼不成,正想避開時,卻見一抹影子一閃而至,正是服靜揚!

  季迴大駭,不禁愕然道:「你不要命了嗎?」刀鋒才轉勢時,斷風劍已到,不得已只得硬是接下。斷風霸道的氣力,頓時讓季迴胸口一酣,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

  對峙的刀劍,對峙的二人。但局勢已變。

  服靜揚縱使滿是傷痕,卻不若季迴傷及要害來得嚴重。見著兒時玩伴緊蹙的眉心、浴血的臉孔,一時間竟不忍再下手,不由得手上一鬆,斷風隱隱然就要幻去。

  季迴苦笑道:「為什麼不下手?」服靜揚搖搖頭:「你要我怎麼下手?」季迴笑出聲音,卻是那般苦澀。服靜揚,深鎖眉心,他笑不出來。

  季迴道:「我終究無法……勝過你啊!……無論,何時何地,都一樣……」他微笑,手腕翻轉,服靜揚本能地穩住斷風,向前微微逼去。

  然而,這瞬間,他卻駭然愣住了。

  季迴竟將刀身向旁擱置,迎向斷風劍刃。

  血,如泉,從季迴的胸口汩汩流出,染紅了他潔白一身。

  他微笑,卻再也不支,跪倒於地,僅以雷馳勉強支撐著自己。抬頭,墨綠色眼眸中投影著一對淺綠色眸子。

  為什麼,那對碧綠,有著哀傷呢?

  服靜揚苦澀的聲音傳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斷風已經散去了,卻無法喚回砍裂的傷口。

  「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季迴微笑:「如果必要死一人,那麼,就是我,也無妨。」

  他的笑容,格外觸目,令服靜揚不禁鼻酸,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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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kathybloo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