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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會武功啊?」一個面目慈善的白髮老者,問著一旁著褐色衣服的少年,少年手裡正捧著一碗藥湯,適才他正表演一手絕技,攔截住藥湯,傾倒的碗竟沒流出一滴湯汁。

  「啊?什麼?」老者笑著搖頭,示意道:「沒什麼,快送藥給病人吧,涼了就不好了。」少年笑一下,隨即到了前廳。老者在少年身後留下一抹深意的笑容。

  「簡大夫,真是謝謝您啊!您的藥可真好。一吃就好了呢!」少年淺笑一下,略露害羞地道:「哪裡,您過獎了!再說我也不是『大夫』,只是個學徒,是前輩醫術高。」

  突地,一隻手按了下來,輕撫著少年的頭,笑道:「傻孩子,誰說你不是大夫?你啊,已經有一定的程度了,這藥不就你開一半的嗎?」少年回頭望來者一眼,是方才的白髮老者。

  少年臉略紅了一些道:「哪裡,前輩我只是依您說的症狀開藥而已,就只這樣而已啊!」老者笑道:「瞧你說的,這樣就很行了。李嬸,藥可得按時吃,五天後記得回來再看一次。」那李嬸笑道:「知道了,余大夫、簡大夫多謝了。」說著便離去了。

  余大夫笑著對那少年道:「月兒,你聽到了吧?病人的稱讚是假不了的。」那叫月兒的少年只是害羞地笑著。

  突然一陣稚嫩的聲音雜著哭聲傳來:「月哥哥,好痛喔──」月回頭看。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身後跟著一名二、三十歲的婦人,婦人手中牽著一名八、九歲的小女孩。

  男孩在凳上坐下,大聲哭著。那婦人嘆一口氣,對月道:「簡大夫,我這孩子又去和人打架了,瞧他被打成這樣,唉!」月笑一下,轉身拿了傷藥來,請婦人和小女孩坐下。

  那小女孩走近來拉他的手道:「月哥哥,弟弟壞壞,咱們別理弟弟,我們去玩玩。」那小男孩道:「我快痛死了啦!月哥哥!」

  月笑著輕放開女孩,對她道:「妹妹乖乖,等一下再陪妳玩。」女孩依言笑嘻嘻地坐在婦人旁邊。月拿起藥,俯身摸著男孩的頭道:「民民真壞,又去打架啦!」民民頭一撇,掙開月的手道:「才沒呢!是他們先找我打的。」

  「這樣喔。」月笑一下,手中拿著藥,低頭往民民的傷口一按,跟著傳來民民大叫一聲:「哎喲!」月笑意更濃,邪邪地對他笑道:「看你以後敢不敢打架。」民民抗議:「什麼嘛!哇──」以下他痛得再也無暇講話。

  而那小女孩在一旁嘻嘻地笑道:「弟弟好笨喔!月哥哥,我們去玩。」那婦人道:「綠兒,別打擾月哥哥。」月將藥放好,淨手後笑道:「無妨,我跟前輩說一聲即可。」

  綠兒及民民各拉月一隻手,在街上嘻嘻笑笑著。鮮少到鎮裡的他們新鮮地拉著月到處看看,月便也任由他們。

  只是偶爾兩個孩子會發現月的眼神會露出一抹他們不明白的神情。綠兒拉拉月的手道:「月哥哥,你不舒服嗎?」

  「啊?」月愣一下,笑著搖頭道:「沒有啊。」民民眼尖地發現街旁一處攤販,興奮得扯著月大叫:「月哥哥,糖葫蘆!我們來吃好不好?吃了就不會不舒服了。」月朗笑一聲:「啊?什麼?好奇怪的說法。」便順著民民手指的方向為他們兩人各買一枝。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月想著,這種日子,才是他想要的吧?

  但是……?

  待月將兩個孩子送回家,回藥舖時,已是酉時了,店裡卻冷冷清清,只道是余前輩出門了。見台上卻一堆藥亂七八糟擺著,還以為是早上出門時忘了整理,暗叫糟糕。正要打掃時,突然傳來余大夫蒼老急促的聲音。

  「月兒,你回來啦?快來!把傷藥準備齊了,外敷內用都要,趕快過來幫忙!」月聞言,趕緊從那堆藥中揀出四、五味傷藥,依內外用分好,迅速趕到內房。

  只見房內余大夫渾身血跡,桌上亦放了一盆已染紅的水及一把沾血小刀和止血布。床上躺著一名赤裸左臂、鮮血染紅半身垂髮的少女。少女臉色慘白,雖已上了麻藥,但依然看出她咬牙的痛苦。

  那少女比月略大個幾歲,蒼白的臉依舊透露出她秀麗的臉龐,但一股寒如霜的神情卻突兀地令月為之一震。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何以有如此不該出現的眼神?──儘管是如此地熟悉!

  余大夫拍了一下月的肩膀,道:「你趕緊幫她止血上藥,然後包紮。我去城裡買幾味藥給她服下。」月點頭。然後抓過一塊長布,和一小塊止血布,坐在床沿,輕輕為少女的傷口擦拭,敷上藥後開始包紮。

  少女冷冷地望著他,勉強開口道:「你……也是大夫?」她臉略紅,儘管知道對方只在替她療傷,但……那份屬於少女的情懷,還是溢了出來。

  月仍專心熟練地替她包紮,回答:「不,我只是個學徒。」少女欲要說話,月看她一眼後即收回視線繼續療傷道:「別說話,這藥烈,妳會受不了的。」「你……」少女待要發怒,但臂上的痛讓她不住皺眉,的確是受不了。

  月包紮後,起身準備離開,他道:「姑娘,三天後要換藥,另外,內用藥每天要服三次,我會幫妳的。這三天也請別下床,請好好休息,晚安。」說罷,便端起水盆,將桌上整理一翻,逕自去了。

  裡不過是個小漁村,藥舖內的藥並不齊全,就連鄰近鎮裡也不見得有需求的藥材。那姑娘內外傷受創嚴重,尤以左臂為最,是以余大夫便上城買藥去了,只是這一上城,非三、五天不回來。這幾日,便都由月一手打理藥舖,包括那受傷的姑娘,著實累了他好久。

  那姑娘脾氣雖倔強,但卻很配合月吃藥、換藥,一心想快點好起。只是她仍不信任這年輕的「學徒大夫」。她聽村裡人左一句「簡大夫」右一句「簡大夫」,忍不住問道:「喂!你究竟是大夫不是?」月臉一紅道:「我……我只來半年……應該……不算吧?呃……吃藥了。」「哼。」少女接過藥湯,暗道:什麼爛答案嘛!

  余大夫上城回來後,見月將一切打點得好,不住稱許著月。多了這幾帖藥,那姑娘的傷勢便日益好轉,也能下床走路了。

  那姑娘一次閒來無事,走到藥舖,坐在椅上看著整理藥材的月。月平日都笑容可掬,頗得好感,且性情有時在她眼中竟是那樣天真,彷彿世間的俗念都不曾擾亂過他。但偶爾,月卻又露出截然不同的眼神,是孤獨?寂然?那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讀不出是鬱悶或是哀愁,但僅一瞬間,又立即恢復原來的月。

  月抬頭正好看見她,笑一笑道:「妳早,姑娘。」那姑娘甩甩頭髮道:「我才不叫『姑娘』,我有名有姓,我叫紅楓。」月愣一下笑道:「喔,紅楓姑娘。」紅楓皺眉,道:「我都說我不叫『姑娘』,叫我紅楓即可。」月當場愣住:「哦……呃……嗯……」他暗忖:什麼怪論調啊?

  紅楓啜了一口茶,問道:「那你呢?小朋友?」月皺眉,有些不悅地道:「喂!姊姊!我不過小妳一、兩歲,且我今年十九了耶!怎算是小朋友?」紅楓朗笑一聲道:「是這樣嗎?我已二十二啦,所以你仍是『小朋友』,知道沒?」月不理她,心想這女人果真很怪。

  不過比起初來幾天那種冰冷的感覺,他比較喜歡這樣。「喂!小弟弟,叫什麼名字啊?」但也不喜歡這樣。月無奈地回道:「我叫月。大─姊─姊!」

  紅楓大笑不已,忽地像想到什麼止住了笑,忙問:「你說你叫『月』?哪個『月』?」月不明所以道:「怎麼了?月亮的『月』啊。」紅楓才恍然:「原來如此,我以為……以為……唉!應該不可能啦!你那麼單『蠢』!」「喂!」

  瞬間,紅楓捕捉到月那飄忽的神情,儘管隨即消逝。她問:「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個殺人不赦的凶殘殺手,他的名字便是『玥』,珍珠的那個『玥』?」她手在桌上寫下「玥」。月搖頭:「誰啊?」紅楓笑一下道:「沒,你當我隨口說說。」此時,民民的母親又牽著打架的民民來,她說:「王大夫,這孩子又不聽話,打架了!」

  紅楓看著月,想著:對啊,他的全名叫作簡月,簡月?怪名字。

  隨即聽到民民的哀嚎聲,及月幸災樂禍的笑聲:「活該,誰叫你又打架了!」

  紅楓苦笑著,絕對不可能。

  月像個小朋友似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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