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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天生就癱了下半身,雙腳不能行亦無法站立,這是他冷詠身為觀者所註定會背負的天殘。
  自冷詠從娘胎出生以來,就聰慧過人,傳聞他是上天來的使者,為了完成某個重大的預言而落入塵世。冷詠的存在就宛如天仙,神似仙人的超脫氣質,還有平靜無波的心思,但也因此,給人無情的印象。
  他來到人世,僅為了完成天命,別無其他,有些觀者一生只為了完成某件任務,若完成了多半是無法久留人間,因此觀者的壽命與長命百歲四字幾乎沾不上邊。冷詠知道自己的工作,他是為了一人而來,冷染。

  「詠兒,你在這裡吹風會著涼的。」冷染出現在冷詠房間的窗口,見他開著窗任風吹拂,便湊上前關心道。
  「原來是二叔來看我了。」冷詠輕輕的說話,聲音雖然淡柔卻恰好落在冷染耳中:「我不怕冷,屋內悶久了才會病。二叔,你抱我到你愛去的那座木鞦韆好不好?」
  「好啊,不過只能去一下子,要是讓你爹娘知道的話又要念我太寵你了,還有,不准你病,否則我會覺得是自己抱你去吹風害的,二叔會內疚。」

  冷詠聽了,嘴角若有似無的揚起笑痕。

  「放心好了,你有生之前,我都會安好無恙,觀者說的絕對錯不了。」
  「……嗯,是啊,二叔都忘記你這天生的好本事了,老將你當個孩子。瞧你現在都成了俊俏少年,唉,等你再長大,二叔可就老了,恐怕就沒力氣抱你了。」冷染逗著冷詠,走進屋將他抱出房間,朝自己架的鞦韆一路逛過去。

  冷詠骨架小,身子輕,身上也沒幾兩肉,抱起來一點也不費力,一下子就讓冷染抱到了鞦韆上,兩人並肩而坐,月牙當空,微風徐徐吹來,讓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二叔一直當我是孩子也不打緊,對我來講,說不定比較好。」
  「小子,你也會想跟二叔我撒嬌嗎?」冷染寵溺的笑了,伸手撫亂冷詠的頭髮,冷詠從小身子就虛,當時的冷染還不是當家,總會替忙於工作的兄嫂照顧孩子。
  「每次要二叔抱我偷出門玩不就已經是撒嬌了?」
  「哈哈哈哈,也是。你唷,唉……」冷染摸摸他的頭,想到冷詠就不住要心疼起來。
  「別嘆氣。二叔,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一切那麼難以接受,甚至,我很甘願接受這全部。」
  「我是難受又心疼,不行嗎?詠兒,你懂事得令人心疼。」
  「不,我會如此不是懂事,而是不落因果,不昧因果,因為看透所以能明白,在這世間的事,沒有該與不該,去預言那些事情也只是順了因果的走向而已。最重要的事,我還沒能講出口,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冷染噘起嘴,學起以前想逗冷詠笑的幼稚模樣,對冷詠扮了個鬼臉。
  「詠兒越來越不可愛了,我喜歡你像個普通孩子一樣向大人撒嬌。」
  冷詠沒有言語,只是望著身邊的二叔,清澈的雙眼似是在解讀些什麼,看得冷染又不高興,故意把他的瀏海撥亂。
  「二叔莫要胡鬧了,你已經是冷氏一族的當家,人前做足了威嚴,這孩子氣的一面可別讓人看見了。」冷詠也不惱他惡作劇,語調毫無波動的勸說。
  「二叔知道詠兒絕不是無情之人,只是塵世的牽絆無法扯動你的半點心思而已。不瞭解你的人說你無情,但我卻還是喜歡詠兒,就算真是無情也罷了,二叔確知的是你並不殘酷。」

  冷詠一雙明眸直勾勾的和冷染對望,冷染所講的這番話,彷彿別具深意。

  「原來……二叔知道我是為你而來了。」
  「很久以前我就曉得了。二叔的本領也不是練好玩兒,況且這些並不算是機密,你不必將所有事都壓在心頭,該懂得跟二叔撒嬌,好嗎?」
  「二叔,既然你知道我是為了完成與你及天地相關的預言,那我要先透漏一些才行。」
  「透漏什麼?」冷染揚起俊朗的笑痕,挑眉問他。
  「關於不久之後,二叔命中註定的邂逅對象,你是影響對方宿命的關鍵。你能渡那人,也能成為那人難逃的劫難之一。」

  冷染拄地搖晃鞦韆的腳緩了下來,頓了半晌才又抿起笑。

  「我會記著好詠兒的提醒,二叔就知道你不是個無情之人。」
  「詠兒無情,這點大家沒講錯。或許,也是殘酷的……」
  「好詠兒,別多想,二叔會盡量阻止不好的事發生,要我渡人我就渡,你笑一個給二叔看嘛!」
  「不管好或壞,在這世間真正最重要的,不是正邪兩立,而是平衡。冷氏的任務,就是努力維持平衡而已。若有萬一,二叔不必勉強自己做違心之事。」
  「你……」冷染的笑容褪卻,他實在不喜歡冷詠越來越像名觀者,他只希望冷詠能如同尋常孩子有個快樂的童年。
  「抱歉,老是壞了二叔心情。我風吹得有些多了,勞煩二叔抱我回房休息。」

  冷染也不好念他,只能無奈的笑了笑,橫抱起冷詠,冷詠的雙臂環住他的頸,將頭枕在冷染的肩窩,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卻像隻乖巧的貓兒賴在冷染懷中。冷染並不知曉冷詠其實真心的將他當作兄長般依賴,若說來人世走一遭,能有什麼牽絆的話,那絕對就是冷染與那名冷染未來的邂逅之人了。

  瞥見懷裡的冷詠安穩的靠在身上,冷染心裡多少是有些欣慰的,至少此刻自己有盡到照顧他的責任。冷詠來到人世,為的是完成一個與自己有關的預言,這點冷染在很久之前便知曉了,除了感激跟心疼,還真不知道能為這孩子做什麼。

  「二叔,今晚的風確實涼了點。」
  「嗯,等下我去熱一下湯給你喝。」
  「不用了,二叔早點回家休息好了。我不會染風寒。」
  「不許你任性,二叔我偏要煨湯給你喝。」
  「好吧。」任性的分明是二叔,唉。才意識到自己內心竟因此嘆了口氣,冷詠也有些驚訝,原來自己並不全然是平靜無波。實際上他每次預見到尚未能講出口的未來,亦都不自覺的感到一絲無奈。

* * *

  「呵。」
  「偃姐,妳笑什麼?」冷煉坐在冷偃對面,剝著糖炒栗子給她吃,聽冷偃輕笑出聲,冷煉還以為是自己耳誤,才抬眸看冷偃唇角的笑意,知道不是聽錯。

  「因果跟輪迴這回事真的很奇妙。」
  「嘎?喔。」冷煉跟著微笑,手裡忙著剝栗子,現在正值初秋,方才到街上晃的時候已經看到好幾攤在賣糖炒栗子,興奮的買來要跟冷偃分享一下,自從蔓蘿出走之後,她就覺得少了個玩伴兒,還好冷偃隨時都在冷家。
  「只是偶然間憶起了自己的某一世。當時的我,比現在還沒人性。」
  「吭?沒人性?偃姐妳是強盜?」
  「是呀,我搶的不多,就是最貴重的幾樣而已。」冷偃意味深長的笑了,此時的她精神難得那麼好,還動手跟冷煉一起剝栗子,連一個呵欠也沒打過。

  「真有趣的強盜,要有機會還蠻想見識一番的。」
  「煉兒,妳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我?」冷煉的臉有些暈紅,居然讓冷偃誇上可愛兩字,有點受寵若驚。平常都是自己誇女孩子,今天的冷偃有些特別吶。

  「身為一名觀者,不該妄語或有太多餘的言詞,但……我居然有點期待起未來了。」

  冷偃的話語很輕柔,如同飛絮。若是冷詠,便無心思察覺自己微妙的轉變,但如今的她,不再是冷詠,而是冷悅的親姐姐,冷偃。她曾瞥見過預知的某一幕,冷染說過,未來也許會有轉機……

  或許有轉機吧,冷詠已不再是冷詠,現在是冷偃了,有些東西也起了細微變化,也因此,她有些期待,盼著轉動的命運齒輪能發出些有趣的聲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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