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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人對我來說,都是別人。
  但,唯獨你不一樣,因為我希望可以待在你身邊,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
  很傻不是嗎?我果然是越修越回去了,哼。

  對你而言,我的存在大概就不是那麼重要是不是。
  無所謂,反正都無可自拔了,所以,即便是死,我也要拖你一起。

  並不是我自私,而是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我的……

  『在哪裡,你在哪裡?』神鳴淵低吼著從床上猛地起身,全身都冒冷汗,好像做了什麼惡夢。

  『原來是夢……』他失笑的撫著額,汗濕的瀏海貼緊額頭,歛下深沉陰柔的美目。神鳴淵原本的眼睛,就是灰眸紅瞳,雖然不仔細看不會發現,但平常還是盡量用墨鏡或眼鏡分散掉注意力。
  此刻神鳴淵的灰眸紅瞳,在僅開著一盞夜燈的房內,顯得詭譎妖美,不像個人類。活在人世,只要長得太異於常人,通常命運也會非常極端,一種是被視為美好的存在,充滿讚揚與愛憐,另一種就是備受排斥跟唾棄,就算努力的付出,最後得來的只是更多的鄙視跟傷害。

  他很清楚,也能接受,因為在神鳴家,他就是後者。

  支撐他活下去的,就是渴望見到某人的心情。他嚮往著夢裡的人,在夢中,名為漣空跟天狐與冷染是極為親密的好友,是生死之交,有著無法用言語歸類的羈絆。
  當他查到確實有冷氏一族跟漣空的存在時,便有了離開神鳴家的決心。那種地方,他連一秒都不想再待,因為根本沒有人會認同他。他有著學習陰陽道術的天賦,可是卻必須要被壓抑,因為他擁有的力量過份龐大,大到令人懼怕,與其讓他順著才能發展,不如將他當成普通人教養,誰都沒發現神鳴淵就算沒人傳授,也能自己學習天地間的所有咒術。

  咒殺事件爆發,是神鳴淵故意放消息的,他只是想嚇嚇神鳴流的人而已。現在的他心情十分好,因為他終於找到冷悅,甚至跟冷悅還有他身邊的人關係越來越好。實在很幸福,要破壞還真有些捨不得。

  『淵大人。淵大人。』冷悅的屋外傳來極細柔的輕喚,是夾雜在風中的聲音,神鳴淵敏銳得嗅出風裡難察的氣味,一手取過襯衫,穿上長褲便從窗口躍出房外。暗巷中藏著一抹半透明的乳白身影,是個纖弱的女子。
  『是你呀。』神鳴淵剛睡醒,頭髮還有幾根亂翹,但看起來就像刻意抓過,感覺上就好像是個有些醉意的人在對著角落自言自語。
  『我已經將白綾交給那人了。淵大人,你真的很厲害,居然能預知那麼多事情,只要她接受白綾,邪惡的人類就等著自食其果吧!』
  『我也是人類哦。』他淺淺的微笑,來者聞言立刻不知所措,像是對神鳴淵懷有懼意。
  『我並不是針對淵大人,淵大人是我們的恩人,我的意思是……』
  『回去吧。以後都不要再出現了,即使用念影也不行,這附近有厲害的人物,你可能會被發現。』
  『是,我知道了。』白影一下子消失不見,剩淵一人留在原地,仰望著夜空中發出柔和光華,像小舟的彎月。他的心情極好,噙著笑佇足在屋外,此刻是深夜,家裡的人都熟睡了。冷悅真的很會挑地方住,這附近連鬼月會出現的傢伙都不曾見到,寧靜又平和,果然很適合他住。

  『邪惡的人類……呵。』想起方才來者的話,他忍不住發笑。『惡念只不過是漣漪引起的影子罷了。漣漪若是善,其影就是惡,有善必有惡,這麼簡單的道理,一旦迷失就會忘光光了。好比是柳氏一族的人,懼怕惡念過了頭,做的事也過於偏激,抹煞了其中一方,就等於抹煞了一切,除惡,善必不存。冷悅呀,你會選擇哪一方呢?你也是嫉惡如仇嗎?希望不是,否則我會有些失望。』
  神鳴淵興味的望著冷悅跟霜茗所待的房間窗口,期待著實驗能如己所願。

* * *

  悅耳的門鈴聲響起,孔雀快步的跑去開門,門口站著一藍一紅的傢伙。

  『日本童話的紅鬼跟青鬼?』
  『不是啦,啊哈哈哈,大叔你很妙耶!我們是日本現在當紅的視覺系搖滾樂手,不是什麼紅鬼青鬼啦。我叫天野琉璃,她是銀川珊瑚,因為上次跟冷悅先生打完照面後忙著錄影,所以沒有繼續詳談重要的事情,這次特地來拜訪他。叔叔你是冷悅先生的房客嗎?』
  『是,叫我孔雀吧。』孔雀溫和的笑了笑,剛才他們報上名字之後,他就立刻察覺這兩個孩子的身份,因此態度很和善。

  請訪客入屋後,青鬼……不,是銀川珊瑚拿出了在日本買來的抹茶巧克力大福作伴手禮,霜茗很聰明的自己跑去廚房泡茶,神鳴淵則是尾隨冷悅下樓,兩個人好像方才一直在討論鬼月接件的事務,聽見樓下有訪客的聲音才告一段落,下樓察看。

  『哦,是青鬼跟紅鬼。』神鳴淵說完,銀川瞥見天野愣住的臉,忍不住撇過頭噴笑。
  『不是啦,我叫天野琉璃,她叫銀川珊瑚,我們是日本當紅的視覺系搖滾團!』
  『我這個人愛開玩笑,請別生氣。這就當作是我的陪禮吧。』神鳴淵手一伸,從袖口冒出了一朵紅白相間的雙色玫瑰,遞到了銀川面前,天野有點不屑的瞟了神鳴淵跟銀川一眼。

  『啊……謝謝你,不過為什麼是我?』銀川道謝後收下玫瑰,這個人變出來的不是假花,是朵像是剛從枝上摘下的真玫瑰,令她有些訝異。
  『因為我的興趣是道化師啊,道化師需要會一些討人歡心的小把戲。而且,花本來就該送可愛的女孩子。』
  『你看得出我是女的?』銀川跟天野都很驚訝,頭一回有人這麼肯定的指稱銀川是女孩。

  『道化師是什麼意思啊?』
  霜茗認真的泡著茶,聽到這名詞又忍不住開口問冷悅,冷悅走進廚房替她將茶端出來,然後才隨口的答道:『小丑。』先前他一時忘了,後來翻日文字典才又想起來,這是日文小丑的漢字。

  『我聽到這字眼會想哭。』銀川眉頭輕蹙。『感覺是個強顏歡笑,淚往肚裡吞的職業。』
  『可是小丑帶給人歡樂啊。』孔雀笑瞇瞇的講,想扭轉銀川悲觀的想法。
  『人家歡樂,小丑卻不見得真的歡樂嘛。先生,請你一定要當個自己也很歡樂的道化師哦!』銀川拿著玫瑰握住神鳴淵的手認真的講,神鳴淵跟天野都頓住了,前者是錯愕,後者是吃醋。

  『我一直都很快樂,謝謝妳擔心我。』
  『妳這樣太失禮了吧,女孩子家幹嘛握別人的手!』天野粗魯的把銀川的手抓回來,然後將端上的茶遞給她。
  『對了,我叫神鳴淵,是冷悅的助手,負責在網路或電話交涉工作事務的都是我,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我是青鬼,銀川珊瑚。』銀川覺得有趣的將青鬼冠在前頭當稱號。『他是紅鬼,剛才也介紹過,我就不提了,哈哈哈哈。』
  『什麼嘛,妳這臭小子。』

  大夥兒很自然的打成一片,關於神鳴淵白髮及眼瞳異色的事,天野跟銀川覺得很稀有,甚至想將他拉來當團員參號。不過在冷悅面前公然挖角好像不太有禮貌,所以就作罷了,只是笑鬧一下而已。

  天野琉璃跟銀川珊瑚在離開冷悅家前,與冷悅訂下契約,至少在鬼月要冷悅當他們的保鑣,因為他們各自握有屬於火精、水精秘寶的奧秘在,找上冷悅幫忙是他們聯合討論出來最佳的作法之一。

  今夜晚餐由孔雀負責,雖然他不會料理,但他可以買外賣,因此孔雀帶著霜茗出門覓食,留下了神鳴淵跟冷悅。一個坐在沙發上看新聞,另一個則是洗著杯碗。

  將洗好的杯子紛紛放好後,冷悅背對著神鳴淵問:『最近冷家都沒有消息來嗎?』他的聲音很嚴肅,氣氛一下子都凝重了起來。
  『沒有,只有千薔,就是那隻會說話的貓要我拿信給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還不確定。淵,受人排擠,是件很難受的事吧?』
  『大概很難受,要看個人的心態如何調整囉。若是調整得好,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就算很脆弱,世界上還有那麼多人,不可能有到被全宇宙唾棄的地步吧。』
  『也是……你就是將自己當成道化師,所以不管再怎樣的被排斥,都能自得其樂的活著吧,神鳴淵。』冷悅的語調很淡,淡得好像在問他今晚吃什麼。
  神鳴淵笑意逐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訝異。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了嗎?』淵問。
  『一點點,稍微的聽到國外風聲,然後才發現……』
  『要是你覺得自己引狼入室,我可以馬上搬走,沒問題。我還有錢可以找地方住,不必覺得失禮。』
  『留下來吧。』冷悅回過身向他笑道:『不全是你的錯對吧。我們雖然不是多年之交,但也不算是陌生人,我的直覺告訴我,不必趕你走。』

  『悅,你確定?我咒殺了很多人,也做過很多不得了的案子。要是那些人知道我藏身在這裡,追究起來,你會惹上不少麻煩。』
  『你殺的都不是好人,至少在我看來,政商界也是個藏污納垢的好地方。就算是好人,也都是我不認識的人。要留不留隨便你,反正我目前覺得無所謂,本人做事一向看心情,我只是現在不趕你,以後就看你表現如何再說。』
  神鳴淵露出哭笑不得的臉,笑道:『悅,你比我想得還要有趣很多很多啊。』

  『閉嘴,看你的新聞。我要上樓,晚飯做好再叫我吃。』
  『呵,是的,冷悅先生。』神鳴淵有些俏皮的講。他沒料到冷悅的包容力會這麼大,害他好想試出冷悅的底限,看看這個人以後會不會後悔留下自己。

步上樓的冷悅同樣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好笑。
  一向都盡量避免接近麻煩,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趕人走,實在有違自己的習性。

* * *

  筆記電腦一開機,馬上就發現有視訊等待認可,是從冷家發出來的帳號。
  『秀秀跟薔,還有妍?妳們臉色都好差,發生什麼事了?』點開視窗就看到一堆人擠在螢幕前,但,蔓蘿呢?

  先開口的是蘇聞秀。
  『她離開冷家了。蔓蘿被惡念侵蝕,已經不再是原本的蔓蘿了,柳氏原來還有遺族,柳蓿。現在她正在冷氏的客房住下。』
  『嗯。』冷悅應聲,等著其他人說話,千薔一臉難受的接著講。

  『阿悅,你看過信了?』
  『看過了。』
  『你覺得該怎麼辦才好?』
  『由她去。』
  『可是──』千薔還想再說,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麼辦。她本來就很猶豫,所以才希望果決冷靜的冷悅能給她一個選擇,沒想到冷悅給她的回應只是這樣。

  『秀秀,妍,妳們認為呢?』
  『冷家人不會過份干涉別人的事。即使是在冷家,也只會先管好自家的事,才去關心隔壁冷家人的事。況且蔓蔓姐雖然讓秀姨收留,即使不曾學過冷家的東西,長久相處下來也算半個冷家人了。冷家人不會自相殘殺,我們無法阻止柳氏行動,但我個人是不讚成殺蔓蔓姐。』
  『冷妍的想法跟我雷同。千薔,妳說呢?』冷悅再度將焦點放回千薔身上。

  『一旦出現惡念之子,殺。』她像是下定決心這麼講,但眼神卻仍溢滿了不忍及不捨。
  『那是妳的想法?我問的可不是柳氏的族規,是妳內心最直接的想法,千薔。』冷悅很少如此認真的去確認他人的心意,因為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行了。但,他現在想做的,就是至少先穩定千薔的情緒。

  『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做什麼都救不回蔓蘿,就算我不殺,也還有其他人下手……』
  『妳不殺就夠了。全世界只要有妳是仍然對蔓蘿存有一絲希望,那麼她就有活下去的價值跟意義。』
  視窗裡所有人都好像恍然大悟般的望著冷悅,冷悅臉上沒啥表情,可是此刻看起來居然好像天神一樣救贖他們。是呀,對蔓蘿而言,身邊的人給予信賴跟寄望是最重要的,而他們在緊要關頭卻只是逼自己選擇殺或不殺,實在太糟糕了。

  連秀姨也欣慰的望著冷悅,她這個兒子或許有時還不太成熟,像個孩子,但必要的時候卻是十分可靠,聽他的意見果然是對的!

  『呿,講得好聽,有種你把蔓蘿追回來啊。』冷煉的聲音從後方冒出來,從剛才她就一直坐在眾人身後狂灌悶酒,雖然她也部分認同冷悅的話,但基於對冷悅長期以來的習慣態度,她還是忍不住回嗆。

  『我不是講了,由她去嗎?』冷悅聞到了菜飯香,料想是孔雀跟霜茗買完晚餐回家了,一整個不想再跟冷煉鬥嘴下去。
  『我要去吃晚飯了,你們別想太多。』他說完就快速關掉視窗,關上電腦,淡淡嘆了口氣。

  自從將定魂珠給霜茗後,他就不曾再施展夢役外出工作,反正也不是真的很缺錢用,晚上就先哄霜茗睡,然後自己再睡覺。雖然沒有定魂珠依舊能夢役,但他是個很謹慎的人,不想在風險高的情況下靈識脫體,只好等蔓蘿來找他了,他相信蔓蘿會出現,所以沒什麼好多想。

  『惡念侵蝕?』冷悅失笑,喃喃諷刺。『人沒惡念,那還算人嗎?乾脆當神仙算了,柳氏之人真是太偏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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