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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中千薔殺瀟塵的陰影久久不散,蔓蘿一早就婉拒千薔的陪伴,執意一個人出門走走。恍惚中也沒有注意四周,不知不覺走到一座人煙稀少的森林。

  那森林,嚴格來說也不算森林了,原本應該要綠意蓊鬱的山坡全部被光禿禿的黃土取代,其中還有土石流過的痕跡,所有的村莊害怕大雨後的災害,遷村的遷村,搬移的搬移,整座應該要生意盎然的山,呈現一片懾人的死寂。

  「這座山,到底怎麼回事?」蔓蘿看著一棵只剩下樹根,眼看已經快要枯萎的樹,不禁有點心疼。隻手撫上乾燥的樹皮,細細摩擦。

  「...快死了吧!」蔓蘿嘆息,閉上眼睛,嘴裡喃喃不知念些什麼,不久,貼著樹的手開始散發一陣黃光,黃光從手指傳遞到整棵樹,再慢慢消失。蔓蘿才睜開眼,鼓勵性的拍拍樹根。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樣,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要努力活下去喔!」

  才剛說完,原本死寂到完全無聲的森林突然吹起一陣風,仔細看,那些風竟然是許多半透明的影子,有松鼠,有兔子,還有更多本該活在這個森林裡的動物;這些白影像是有意識一般,在蔓蘿面前慢慢聚集,最後竟集合成一隻半透明的白色大蛇,大約有三層樓高,蔓蘿仰視整隻大蛇,錯覺整個天空就這樣被大蛇佔滿。

  「你是...這裡的山神?」
  「是,也不是。」大蛇吐信,一雙眼睛定定看著蔓蘿。
  「妳身上的氣味真可口阿!」
  「氣味?」
  「是復仇的味道,小女孩,妳很恨人類吧!」
  「沒有,我沒有。」蔓蘿大驚,矢口否認。
  「別騙我,這種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人類阿,真是可恨阿...」大蛇的聲音響徹整座山林,身邊還不斷的有各種細小的回應,在蔓蘿身邊形成一個漩渦,讓人毛骨悚然。

  「可是,你是山神吧,照理說應該要守護萬物,為何反而憎恨人類?」
  「守護萬物?」大蛇大笑,尾巴重重的掃過,蔓蘿只感覺整座山好像要被掃塌了。
  「我一開始是守護萬物,當然也包括人類,但是妳看看人類做了些什麼。砍伐森林,濫殺動物,原本該生生不息的山頭,被他們搞成這副德行。我們山神守護人類,可不是為了要讓人類掠奪森林的。如今,所有被濫殺的恨意通通集中到我這裡來,我才能夠化身成這副模樣,現在我們唯一的目標,就是對人類復仇。」

  大蛇的聲音震耳欲聾,蔓蘿仔細看大蛇的身體,才發現大蛇根本就是動物的集合體,還可以清楚描繪出所有的形貌,共同的是所有動物的眼神全部都帶著露骨的恨意。

  「所以,你要殺我嗎?」蔓蘿看著眼前每張想把自己除之後快的表情,心裡反而平靜許多,也許死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脫了

  「不,正好相反,我要給妳力量。」
  「給我力量,為什麼?」

  大蛇笑的很狡猾:「妳很討厭人類吧!從小看盡人類的骯髒醜陋,現在我讓妳擁有力量,妳再也不必忍耐所有骯髒醜陋的事情了。」

  「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人類本來就是全世界最骯髒醜陋的物種。」大蛇長嘯,大地為之震動。等到震耳欲聾的回音消失,大蛇又繼續勸說:「反正力量給了妳,就是妳的了,妳也不一定要用來對付人類阿!就當多一種力量,妳又沒損失。」

  大蛇的聲音甜膩如蜜,聽在蔓蘿耳中宛若伊甸園裡那隻誘惑的蛇,正引誘著自己摘下那顆智慧之果。

  「為什麼選上我?」
  「因為妳剛剛醫治我的同伴,而且...」大蛇笑得太過了然,了然到讓蔓蘿想逃:「妳的心蒐羅了太多的黑暗。」

  「我拒絕。」
  「妳確定,擁有力量的滋味是如此美妙,真的不想嘗試看看?」
  「我有千薔了,根本不需要擁有攻擊的能力。」
  「妳說的是那隻守護獸。」大蛇大笑。
  「妳認識她?」
  「當然,妳們可不是什麼默默無聞的家族,守護柳氏一族的千薔,理所當然也會沾點光。只是...妳真的這麼相信她,把自身安危都託付給她?別忘了,歷代惡念之子死亡,她可脫不了干係。」

  「妳連惡念之子的事情都知道?」
  「當人心腐敗成為事實,還願意無怨無悔,忠實完成任務,甚至不惜殺死至親的家族,也不多了。」

  「我要下山了。」蔓蘿不敢再聽,總覺得每句話都像針一樣,刺進自己心裡最隱諱的地方。
  「沒關係,當妳覺得有需要再來找我吧,我隨時在這裡等妳。」

  蔓蘿轉身,快步沿著來的小路離開,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背對大蛇會不會有危險,遠遠還聽到大蛇戲謔的最後一句話:「力量是無敵的,妳是害怕擁有力量的自己吧,所以才不敢接受吧!」

   ※           ※              ※

  走在成都市的街道上,人車熙熙攘攘,空氣中惡念的腥臭味已經淡化成一股幾不可聞的背景,蔓蘿整個心思都被大蛇最後的那幾句話佔滿。

  妳是害怕擁有力量的自己吧!
  我沒有,我為什麼要害怕?
  若是擁有力量,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蔓蘿在心中自問,腦袋不期然浮現瀟塵最後不敢置信的表情。
  小冷悅尖銳的問句:「妳在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不!

  蔓蘿突然拔腿狂奔,像是後面有什麼可怕的野獸。不期然卻撞進一道肉牆。

  蔓蘿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被兩個大男人一左一右的架住,還不斷對自己露出噁心的淫笑。那不斷從手掌傳到腦內的惡念讓蔓蘿想吐。

  一定可以賣到好價錢。
  先把她騙到小巷子裡,哥倆再好好享受。
  看她皮膚又細又滑,不要浪費了。

  「這位小姐,妳撞傷我們大哥,這可不是簡單就可以解決的。」瘦小的男子一臉猥瑣,一邊說一邊強拉著蔓蘿,試圖想把她拉到旁邊僻靜的小巷。

  「放開我。」蔓蘿忍住噁心的感覺,不斷試圖想掙脫對方的控制,無奈男女力氣相差太遠,根本無能為力。

  一拐進小巷,兩個人迫不及待就貼近蔓蘿,蔓蘿只聞到男人口中的腥臭,還有那源源不絕,讓自己無法忍受的惡念。

  蔓蘿覺得自己的眼前開始模糊,腦袋只剩下最後的恨意。

  為什麼人類的慾望都這麼醜陋。
  我到底犯了什麼錯,為什麼必須要承受這些。
  自私又貪婪的人類,為什麼有資格活在所有物種的最頂端。
  為什麼...
  為什麼!

  原本忙得不亦樂乎的兩人發現蔓蘿渙散的眼神突然轉為凌厲,正想出手給她一點教訓,突然一道紅光閃過,還來不及出聲就斷氣了。

  良久,蔓蘿才從純粹的恨意中清醒。一睜眼就看到兩具橫躺在自己身上的屍體,以及滿地的血跡。

  「是殺陣吧!」蔓蘿看著屍體的熟悉傷痕,正是母親教給自己的殺陣,唯一有攻擊能力的陣式。

  奇異的是,滿地的血腥不止沒有帶給蔓蘿恐懼,反而是滿滿的心安。

  就算是大太陽底下,散發微微屍臭,也比惡念的腥臭要好聞多了。

  「我殺人了。」意識到這一點,蔓蘿的心思開始被愧疚與歡喜交雜。
  我再也不是母親眼中的蔓蘿了。
  但是,我竟然有能力淨化這麼醜陋的生物,把噁心的腥臭味提升為屍味。

  「這就是力量嗎?」蔓蘿有些恍惚,森林裡大蛇沾滿糖蜜的聲音,好像又開始在耳邊迴盪。

  蔓蘿無意識的走向視線眼前唯一的顏色,那滿地的殷紅,直到腳踢到屍體才清醒。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蔓蘿抱住頭,不敢再想下去,遠遠開始傳來人聲,蔓蘿轉身就跑,不顧自己滿手的血腥,現在她只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再聞熟悉的蘿香,幫她平靜心中翻湧的情緒。

  ※             ※               ※

  回到冷家,蔓蘿小心翼翼的避開人群,找到水塘就發瘋似的不停洗手,想要趕快洗掉心中翻湧不斷的情緒。太過專注下,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面有人靠近。

  「蔓蔓姐,妳怎麼啦!」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蔓蘿嚇到整個人彈起,差點就要跌到水塘裡跟鴨子作伴。

  「蔓蔓姐,妳在洗東西阿!」
  冷妍靠近水塘邊,想看看蔓蘿在洗什麼,卻被蔓蘿一手擋開。
  「沒什麼,剛回來手有點髒,想說洗洗再進屋。」
  「說的也是,聞秀還燉了一鍋魚湯,正想叫妳過去喝,補補身子。」冷妍眼角看著水塘的顏色,微微皺眉。

  「那我直接過去吧!」蔓蘿定了定神,又回復之前那種溫柔的笑意,閃過冷妍,往主屋的方向走。

  「蔓蔓姐,妳身上有血腥味,而且還是人血吧。」

  冷妍的聲音很平靜,但對蔓蘿來說簡直像是地獄的喪魂鐘。

  「不...我...其實...」
  「蔓蔓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在回來的路上碰到登徒子,錯手殺掉他們,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蔓蘿急急忙忙想要辯解。
  「蔓蔓姐,以前的妳總是理性面對所有的一切,就算是登徒子,也不至於錯手殺人的。」

  冷妍的眼神太過晶亮,讓蔓蘿有被看透的感覺。

  「妳怎麼了?」

  蔓蘿答不出來,不是因為不知道答案,而是因為答案太清楚了,清楚到完全無法去逃避。

  許久,冷妍才安撫式的淡笑,拍拍蔓蘿:「我想蔓蔓姐做事情不會沒有分寸,既然殺了,也是因為他們該殺吧!別想這麼多,我們去喝魚湯吧!秀聞說她熬了一整個早上呢!」

      ※         ※           ※

  一路被冷妍牽著走進主房,直到看到桌邊的千薔,蔓蘿才想到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千薔,絕對瞞不了她的。

  一想到這裡,蔓蘿幾乎想要甩掉冷妍的手逃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在蔓蘿接近門邊的瞬間,原本還開心期待魚湯的千薔臉色突然沉下來,一躍跳下飯桌,纏住蔓蘿的腳邊,細細聞了一遍。

  「秀姨,我和蔓蘿先回房。」千薔臉色凝重,丟下這句話之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秀姨,以及沈思的冷妍。

      ※         ※           ※

  「蔓蘿,妳殺人了吧!」
  「......」看到千薔痛心疾首的表情,蔓蘿一個字都答不出來,摀著臉哭了,淚眼朦朧中,千薔的眼神和母親重疊在一起,彷彿又看到抱著瀟塵的嵐音祭司以及給予致命一擊的黑影,痛心,害怕夾雜恐懼,蔓蘿覺得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我不是叫妳一定要小心嗎?為什麼最後還是被惡念侵襲,甚至還殺了人?」
  「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是他們...」
  「柳氏一族,不管有意無意,對方犯了什麼錯誤,都不會殺人的。」千薔的聲音截斷了蔓蘿的解釋。

  「這樣一來,我到底該拿妳怎麼辦阿!」千薔想起今早秀姨還告訴自己要相信蔓蘿,再想起世世代代恪守家規的柳氏一族,嘆了一口氣,翻身離開房間,只剩下泣不成聲的蔓蘿。

      ※         ※           ※

  半夜,哭到累極睡著的蔓蘿突然驚醒,看到外面已經靜寂的夜色,原本平常都會窩在腳邊的千薔不知道跑到哪裡,只剩下淺淺的餘溫。

  「薔到哪裡去了?」

  蔓蘿掀被走出屋外,沁涼的夜風讓蔓蘿打了一個冷顫,空氣中夾雜了一股山雨欲來的肅殺之氣。蔓蘿看到遠方的小徑上,
千薔正快步行走,不知道要去哪裡。

  蔓蘿本想叫住千薔,又不知為何,含在嘴裡的聲音又硬生生吞下肚,本能性跟蹤在千薔後面,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發現什麼。

  千薔走得太急,匆匆忙忙進入主屋。原本應該漆黑的主屋燈火通明,蔓蘿躲在窗戶邊偷看,赫然發現早該睡的冷家人,包括秀姨、冷妍、甚至連分家的冷煉都到齊了。其中還有一個陌生人,兜帽與連身的黑色風衣包住全身,蔓蘿只能依靠身形,猜測應該是個女子。

  「到底發生什麼事,讓大家這麼晚聚在一起。」
  蔓蘿心裡暗想,身子壓的更低,躲在窗櫺邊偷聽。

  「薔,怎麼啦!」坐在主位的秀姨不失平常的氣度。

  千薔走到陌生女子旁,用一種清朗的聲音說:「我為大家介紹,這位是柳氏一族的長老,名為柳蓿,今日是為了蔓蘿的事而來的。」

  「蔓蘿怎麼了嗎?」
  「蔓蘿她...」千薔面有難色。
  「讓我來說明吧!」陌生女子拿下連身的兜帽,蔓蘿才發現這位女子也有一頭及腰的深紫色長髮,以及柳氏一族代代相傳的深紫色瞳孔,只是年紀明顯較蔓蘿要長些,大約四十幾歲,神色也充滿了嚴肅。

  「我這次是特地來殺掉蔓蘿的。」
  「那怎麼可以。」坐在一旁的冷煉率先抗議。

  秀姨雖然也是一臉錯愕與不贊同,畢竟還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對冷煉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別出聲,冷妍則一臉沈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秀姨見全場氣氛因為柳蓿的一句話而瞬間凝重,冷煉還隱約一副要衝出去跟對方拼命的樣子,連忙打圓場:「蔓蘿對我而言,就像是自己的女兒一般,雖說妳是她血緣上的長輩,但這麼多年來,也不曾見妳為蔓蘿的成長盡任何一份心,現在妳一出現就告訴我們要殺掉蔓蘿,除非有非常正當的理由,否則冷家就算豁盡全力,也一定誓死保護她到底。」

  「讓我來解釋吧!」面對秀姨的宣言,柳蓿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清了清喉嚨,把關於惡念之子的一切、柳氏為什麼會立下這條祖訓、以及瀟塵的事情都解釋給冷家人聽。

  「今天聽千薔的形容,蔓蘿的惡念已經深入心性,若不趁她羽翼未豐時趕快斬草除根,等她獲得更大的力量時就來不及了。」

  說完,整場陷入一片寂靜,窗外的蔓蘿則不敢置信的看著千薔。

  薔,所以妳早就知道柳蓿要來殺我了嗎?
  這個認知讓蔓蘿覺得完全性的被背叛,自己最信任的千薔,原來早就計畫要殺掉自己了。
  原來所謂相依為命的情誼,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妳們覺得如何?」秀姨想了想,轉頭問所有冷家人的意見。
  「當然不能殺阿!這傢伙算什麼長輩,二十幾年來對蔓蘿不聞不問,一出現就要殺掉她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情。」

  「妍,妳覺得呢?」

  冷妍沈思了半晌,最後才說:「我今天的確在蔓蔓姐身上聞到血腥味,就這樣。」

  「這樣阿...」秀姨往後坐,整個人攤在椅子上,好像突然老了十幾歲。

  「秀姨,妳不會真的決定要幫這個柳什麼的殺掉蔓蔓吧!」
  冷煉看秀姨不表態,有些急了。

  窗外的蔓蘿聽到這一切,咬著下唇,努力不想讓自己的哭聲傳出來,她實在無法承受秀姨未出口的答案,也不管裡面的人會不會聽到,轉身就跑。

  不知跑了多久,沿途又有多少冷家的精怪用驚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好不容易跑出冷家結界,隱約還能看到柳蓿一群人,正提著火把追過來。

  蔓蘿錯覺自己又跌回瀟塵的場景中,只是這次的主角變成自己,那瞬間,彷彿又看到千薔染血的閃電身影,耳邊響起小冷悅迴盪不去的聲音。

  妳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蔓蘿不停地往前跑,淚水早爬滿整張臉,原來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本能性的一直跑,一直跑,最後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昨天的森林。

  原本光禿死寂,爬滿怨念與恨意的森林,對現在的蔓蘿而言,竟像回到家般溫暖。

  「小女孩,妳又回來了。」
  大蛇好像早就知道蔓蘿會來,早早就盤踞在森林中央,用一種似校非笑的表情看著自己。
  「有人在追殺我!」
  「我知道,他們暫時還進不來,妳考慮的如何?」
  蔓蘿想起瀟塵最後的表情,嚥了一口氣,用一種非常堅定的口氣回答:「請給我力量。」

  「很好。」大蛇大笑,全身開始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銀光,乍看之下竟與月色融合為一體,蔓蘿看著月下女神般的大蛇,突然產生一種奇異的平靜感。

  大蛇全身的銀光開始慢慢收攏,由尾巴往頭部聚集,原本全身的光芒最後全部聚集到頭部,大蛇的表情也轉為痛苦,突然,一團銀白色的光球從大蛇的口中吐出,從三層樓高的半空中慢慢下降,最後在蔓蘿頭頂三吋之處化為一匹白綾,恰好落在蔓蘿肩上。

  就在白綾圍住自己的瞬間,蔓蘿覺得心中滿滿讓自己掙扎痛苦的惡念突然化為一股源源不絕的力量,從自己的心中不斷湧出。情緒也不再遲疑。

  「這匹白綾是這森林的怨念精粹而成,它可以照著妳的意識幻化,必要的時候還淬有劇毒,相信一定可以幫妳許多。只是妳有一點要注意,因為它是依惡念而生,所以它也棲息在妳心中的黑暗裡,若是妳心中的惡念動搖,它的殺傷力會大打折扣,若是妳心中的惡念完全清除,這匹白綾也會消失。不過...」大蛇狡猾的一笑:「我想那一天是不可能出現的。」

  蔓蘿沒有回答,細細感受白綾帶給自己的安全感,這安全感甚至比之前千薔保護自己時還要更甚,因為她知道白綾不會背叛,也不會消失,只要自己還記得痛苦,這匹白綾就會永遠跟隨在自己身邊。

  遠方,開始傳來腳步聲,大蛇輕笑,對著蔓蘿說:「他們進來了,我就不干涉你們的家務事,順便讓妳試試自己的新能力吧!」蔓蘿看著眼前半透明的大蛇愈來愈淡,雙手在胸前交叉,握住白綾,凝視遠方揚起的塵土。面對這些昔日對自己而言意義非凡,現在卻集體要殺自己的人們,心裡意外平靜。

  「蔓蘿,妳就乖乖就死吧!」先出聲的是帶隊的柳蓿,早就擺好迎戰的陣式,戒備的看著蔓蘿。

  「柳蓿,千薔,冷妍,冷煉,呵,連平常不太出門的秀姨也到啦!」蔓蘿輕笑,眼神掃過每一張人的臉。柳蓿殺氣騰騰,秀姨一臉難過,冷妍與冷煉好像發現了蔓蘿的不同,兩人都擋在秀姨前面,防止任何意外狀況發生。

  千薔的神色太過複雜,有難過,有殺氣.有猶豫,還有各式各樣讀不出的情緒。蔓蘿看了又看,才發現在這關鍵時刻,自己已經猜不透千薔的想法。

  柳蓿等不及蔓蘿出手,劈頭就往蔓蘿身上砍,蔓蘿隨手抽起剛得到的白綾往柳蓿身上揮,在空中飛舞的聲音還夾雜著細細的哭聲與哀嚎,原本要往前衝的柳蓿發現情勢不對,急忙煞車,硬生生往後偏,卻還是被白綾的餘勁掃到,白晰的臉龐瞬間出現一條刺目的血痕。

  對比柳蓿的氣急敗壞,站在旁邊的千薔臉色大變,冷妍與冷煉則更謹慎的靠近秀姨,以防任何意外發生。

  「蔓蘿,妳怎麼...」
  「我不想跟瀟塵一樣下場,如果妳們堅持要殺我,我也只好反擊了。」蔓蘿把白綾整件抽下來,握在手中,小心防範柳蓿與千薔的動作。冷煉見情勢不對,瞬間架好一個守護的陣勢,包圍自己、秀姨和冷妍。

  「千薔,都是妳失職,才會讓情勢發展到這個地步。」柳蓿被白綾的餘勁掃到,小心的往後退,一方面尋找進攻的時機,一方面也不忘用言語刺激千薔和蔓蘿。

  蔓蘿淡淡的掃了柳蓿一眼;柳氏一族雖是女性掌權,但歷代皆不擅武術,因此所有的守護都是由千薔擔任,如今柳蓿如此說,想必也是想激千薔出手吧!

  千薔聽完柳蓿的話,臉上出現悲憤與痛苦,大吼一聲,蔓蘿只看到千薔化身為夢中的黑影,正向自己撲來。

  還來不及反應,蔓蘿直覺拿起白綾就擋,原本閃電般的千薔就這樣被擋下來,蔓蘿一方面驚訝於白綾的能力,一方面還不忘抓起白綾的末端纏住黑影,並以最快的速度勒緊,只見黑影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落回地面,變回原來的千薔,搖搖欲墜的身體瞬間吐出一口鮮血。

  「果然到最後,妳還是想殺掉我。」蔓蘿絕望中帶著一點平靜的心安,走到這個地步,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柳蓿見千薔失敗,小心從後面接近蔓蘿,原本想狠狠給蔓蘿一刀,結束這一切,沒想到蔓蘿的白綾像是意識到主人危險,自己突然動作,硬生生往柳蓿的正面迎擊,柳蓿吃了一記,當場吐血,倒在一邊不動了。

   而原本應該噴到蔓蘿的血跡也全數被白綾接下,一滴也沒有濺到蔓蘿。蔓蘿這才發現柳蓿,快速抓回白綾,才發現原本應該血跡斑斑的白綾,依舊是一片銀白,所有的血漬已經被白綾吸收。

  「妳還真可靠阿!」蔓蘿撫著白綾,在月光之下閃著純潔的光芒,安心的笑了。

  蔓蘿看著嘔出一口血,明顯重傷的千薔,再看對自己恩重如山的秀姨,此時正一臉不敢置信,冷妍和冷煉也全力戒備,害怕自己對秀姨不利的神色,不禁有點難過。

  「薔,到最後,我們還是擺脫不了敵對的宿命。」蔓蘿無奈的笑了,走到這個地步,自己也懂千薔心中的痛。

  但為什麼,努力了這麼多年,最後還是必須面對這樣的局面。

  「蔓蘿,妳相信我,我只是想帶回妳。」千薔的聲音太過悲切,蔓蘿幾乎,只是幾乎,就要相信了。

  沈默了許久,終究還是搖頭:「薔,我知道瀟塵是怎麼死的喔!」蔓蘿的聲音愈來愈小:「她是被背叛而死,沒錯吧!而且背叛她的,正式她最信任的母親,還有妳。」

  良久,蔓蘿才抬頭看著千薔:「沒錯吧!」

  千薔完全沒想到蔓蘿竟然在這個時候跟她提這些,驚愕之餘微微點頭,算是回答蔓蘿的問題。

  「所以妳說,我怎麼敢相信妳呢?」
  「......」
  「所以,我們就在這裡,恩、斷、義、絕吧!」

  說完,蔓蘿轉身看著秀姨,秀姨的眼神充滿難過的淚水,心裡充滿不捨,終究,自己還是讓這位視自己為己出的長輩失望了。

  「秀姨,對不起,我辜負了妳的期望,我殺了人,還重傷千薔,而且之後的日子裡,也許還會不斷做下去,我真的很感謝妳對我的照顧,但我想,我們之間的情分還是到此為止吧!」

  蔓蘿說完,對著秀姨跪了下來,拜了三拜,算是感謝秀姨這麼多年來的照顧,一低頭才發現原本滿頭的深紫色髮絲,不知何時已經被染為純墨的闇黑。

  蔓蘿再看千薔一眼,絕然的披上白綾,準備離開。

  「妳還是可以回來重新來過阿!」
  蔓蘿的背影絕然:「不,我喜歡現在的自己,不想再過過去壓抑的生活了。妳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自由。」

  「薔,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平和的相見了,我想柳蓿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而妳,也不得不恪守家族的祖訓,所以...」蔓蘿笑得太過飄忽
  「妳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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