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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有日,韓京熙前往行政大樓補繳大學註冊費,搭電梯時穿越了。於是他以自己認為最荒唐的方式,穿越到他只想不斷吐槽的一個世界,那裡像是他印象的古代,卻又和他所知的世界歷史毫無交集。
  是故,韓京熙變成衛璣,外號由雞心變成餵雞、小雞,還有一副姿色絕佳的皮囊,十四歲那年遇上DELAY十年的設計陷害,逃跑時狗血的掉下瀑布,又老梗的遇到絕世高人,高人還更瞎的由於散功而返老還童。

  瞎還能更瞎,扯還有更扯,衛璣開始麻木了。衛璣沒有穿越同伴可以牢騷共鳴,只好拼命傳達現代事物給劍魔楚雲琛知道,雖然對方難以體會,卻多少可以瞭解,必要時也拿樹枝在地上作畫輔助。

  此刻楚雲琛就以衛璣教的方式,用四格漫的方式跟他討論盜竊計畫,不過畫四格漫的功夫沒有衛璣好,只能畫幾個火柴人。
  「山莊我比你熟悉,我一個人就行了。這四個地點你選一個接應我吧。」
  「可山莊誰在哪兒駐守巡邏我比你清楚啊。」
  「我才不管誰是誰,你忘了我教的功夫一招殺麼,根本不必出第二招,還有我們幹什麼這樣偷偷摸摸,直接大門進去不得了?」
  「你希望人家知道你重出江湖?」
  「隨便謅個名字。」
  「楚中天?」
  「你敢亂喊我就叫你林蛋大。」

  衛璣咯咯怪笑,敷衍著:「一起進去吧,我怕你殺了跟我要好的師兄弟呢。也不是所有人都討我厭,走。」
  「走。」
  如月尾聲,雲海山莊鬧鬼,某夜山莊西側各所樓院,眾人盡靡於料峭春風中,後數名弟子察覺物品錢財遺失,才發現原來是遭竊,但犯人早已查無所蹤,最後不了了之。又,苗莊主與其二位師弟認定醜事不可外揚,嚴禁眾弟子提及此事。
  衛璣他們「借物」完就下山,不再逗留劍嶽北峰,各自換過乾淨衣裳就往南峰去,楚雲琛說要再到南峰借劍。衛璣雖在劍嶽北派長大,但還沒到過南派,聽到楚雲琛的提議便滿懷好奇答應。

  南、北二峰之間還有重重山水阻隔,山裡氣候多變,兩人只有早晚停下吃些東西,夜裡楚雲琛睡樹上,衛璣怕摔所以睡樹下,走了三天開始不再用輕功趕路,楚雲琛反而開始悠然走在南峰山上。
  衛璣問他怎麼不想快點上山,楚雲琛說保留一些力氣要跟南派守劍爐的傢伙借劍。由於南派比起劍嶽北派還要更低調神秘,因此衛璣所知不多,自然都照楚雲琛的話行動。
  春秋時坡上易起山嵐,過山腰後雲霧更濃,不知不覺已能俯視雲海,楚雲琛帶人來到一座八角孤亭,張口便是內力深厚的傳音術道:「黑塔鎮魂座北峰,金簪收妖化南峰,吾輩百年歸來,向汝等借劍收妖來啦。」
  衛璣汗顏,這個暴走正太又在鬼扯什麼,口氣一點都不像在與人商借物品,才想開口說他幾句,就聽孤亭對面竹林深處蕩出音波,同樣氣勢沉厚道:「好狂的口氣,只怕你沒這本事。」

  楚雲琛呵呵笑了兩聲,斜背對衛璣用平常語氣講:「南派跟北派不同,向來都是一代傳一代,收徒不過三人,傳承時三人相鬥,敗者下山,勝者便在山裡守著劍爐、劍林及劍塚。劍塚是每代繼任者的佩劍,至於其他無主兵器全在劍林裡,想取劍就得守掌門的規矩,通常是要接過幾招,很多時候南派掌門看人不順眼,一刀殺之也是有的。」
  「什麼?那你還不客氣點。」
  「呵哼哼。」楚雲琛抿笑用鼻音哼聲,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微微回首道:「江湖上只講實力,又不是來作客的講什麼客氣。」

  語畢,上方濛濛雲霧裡掠過一抹灰影,來者宛如飛鶴,倏地直墜俯衝唳了一聲,楚雲琛等便覺四周空氣流動變化,來人便自亭檐下,橫枋間以內力取劍。
  一抹冷光刺向楚雲琛,楚雲琛仰首朝人噴水,水珠甫出其口就凝結成冰針散射。
  衛璣聽到抽氣聲,持劍突襲者挽了劍花掃開冰針,旋身墜下,同時楚雲琛手往耳朵抹過便取了飾物,一串銀環原本各自掛在他耳朵,瞬間卻串成細鍊,每個銀環拿來套衛璣的小指頭都恰恰貼合,而楚雲琛卻拿它來圈住劍鋒。

  「小心!」衛璣急得喊出口,耳聞鏗鏘聲,接著便聽孤鶴飛來般的男子驚噫了聲,借反彈之力將軟劍一挑,蕩開身形收勢落在八角亭一側的石階,站如挺松,左手持劍負於身後。
  衛璣發現那人是以左手拿劍,暗自訝異,對方斜對著他們並不正眼相看,穿著一身灰色道袍開口問:「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衛璣再度對這個灰袍男子感到佩服,看到那個囂張正太噴口水還拿耳環變魔術,居然還能淡定質問,還是山裡古怪多,這個道長已見怪不怪啦?莫說他以前科技文明發達的世界都有不少怪譚奇聞,這世界相較之下更像妖怪橫行的樣子,說不定真的有妖魔鬼怪。
  想到這兒,衛璣開始默念起佛號,抽離部分思緒,前頭楚雲琛又是幾聲淺笑從容答道:「在下姓楚。楚璉韜。他姓衛,單名璣。」
  衛璣被介紹時莫名臉熱,不管怎樣介紹都覺得這名字有夠滑稽,南派那人臉上卻沒反應,令他更為佩服了。換作是雲海山莊那海票混帳,早又笑得東倒西歪了吧。

  「你是第幾代掌門?」
  灰袍人狐疑皺眉,像在奇怪這兩人既然曉得來這兒借劍,怎麼連他是哪一代姓甚名誰都不清楚,但仍回答:「姓欒。其他的,打贏再說。小兄弟口氣張狂,想必有備而來,接招!」
  楚雲琛早料到如此,兩人又開始相鬥,一個拿劍一個老是四兩撥千金。衛璣挎著包袱看了幾眼發現楚雲琛根本遊刃有餘,猶豫了會兒從包裡取出一顆蘋果坐到亭子裡啃了起來。

  「嘖嘖。習武之人就是這樣啊?講沒兩句就開打了。」
  衛璣一邊OS一邊吃蘋果,他牙齒健康白亮,咬蘋果聲聲清脆,見那個姓欒的瞪他一眼舉劍刺來,連忙再掏出一顆蘋果擲去,瞬間削成八片飛回來,他趕緊取出手帕攤旋開來包住它們,回句:「多謝!」
  欒掌門更氣了,但他沒法子從楚雲琛的攻勢抽手教訓衛璣,暗暗詫異這兩個小輩看來都不過十幾歲的年紀,而他習武資歷少說也是這兩人的二、三倍,竟奈何不了這紅衣屁孩?難道亭裡那個更加高深莫測?

  欒識如內心長嘆,他知道江湖之大,奇人異士如過江之鯽,不料他久居深山還能遇上這驚世奇才,他卻不知眼前的小少年無論生在世上的年歲或資歷都遠勝自己,畢竟誰曾想過有人能將自身冰封深谷百年之久。
  欒識如越發驚異不已,十多招都未能近此人的身,留不下半點傷口,而且這人還手無寸鐵,僅以幾圈銀環相擋,儘管來時口氣甚狂卻好像不打算傷人,於是他收束攻勢,收劍入鞘。

  衛璣看長劍被擲回亭裡,反射性抬頭觀察,亭裡看不出哪兒有機關,大概在上層架構裡設了什麼藏劍的裝置吧,古代的機關真像變魔術。
  「不打了?」楚雲琛語氣不高不低的問話。
  欒識如拈了嘴上一道小鬍鬚,眨動狹長眼眸道:「高下已分,無須再戰。」說完看向亭裡吃蘋果的傢伙,衛璣手一抬想解釋什麼,就被楚雲琛搶白說:「好,那麼我可以進劍林了?」

  「隨我來罷。」欒識如行事相當乾脆,一字也不多講就帶他們前往劍林。
  「慢著。你還沒報上姓名。」對楚雲琛來說,想知道姓名即是他覺得這人還有點兒意思。
  欒識如聽了也不覺冒犯,紅衣小子給他印象不差,反而認為是個亢爽之人,便答道:「欒識如。」

  衛璣趕緊跟上他們,把包在手帕裡的蘋果切片塞給楚雲琛吃,壓低嗓音問:「我不用打麼?」
  「不必。」楚雲琛朝他微微一笑,享用手裡的蘋果。
  「你何時改名叫楚璉韜的?」
  楚雲琛斜睇他,但笑不答。

  樹林越來越密,地面、石頭及樹根都爬滿青苔,衛璣發現四周出現平地才有的花草,溫度比更加溫暖,穿過林道即見環山石階,兩旁立石燈,再往上便可望其爐鼎端倪。
  石階盡處已無路,只有峭壁,欒識如輕鬆往上攀飛,楚雲琛他們二話不說跟上,山風獵獵,稍有不慎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衛璣不敢往下探,來到高處又是陡坡直下,一條粗壯如蟒的鎖鏈在煙霧間輕蕩,其一端深埋地面,另一端則沒入白煙之中,想來是栓著劍爐。冒煙處料想是劍爐所在,欒識如跑在鐵鏈上帶他們往劍林去,周圍寸草不生,童山濯濯,空氣溫熱怪異。

  上山二人連劍爐的影子都未見,自長鏈立足處往下探見一片銀芒閃爍,宛如銀龍盤踞,實是長劍光芒。他們隨欒識如躍下,地面凹凸不平,有的劍裹滿鏽鐵,或如枯枝交錯插在石柱上分辨不出原貌,抑或劍身有特殊刃紋。

  衛璣轉頭看向楚雲琛,見他閉眼深吸口氣後直朝濃煙中去,衛璣與欒識如眼目一瞬,楚雲琛已經拿了一把黑柄長劍站在他們身後,他將長劍往身旁石柱甩擊,青白石柱遭內力震碎,出現另一把白柄的劍。

  欒識如蹙眉冷冷道:「你想拿雙劍。」
  楚雲琛勾起嘴角,笑容狡黠,將另一把劍起出,說道:「清風有聲,明月有色,風月長存而天地無私,就叫它們風月雙劍。」
  衛璣內心揪結著:「噢咿──不要自顧自的給劍命名啊,沒看到欒道長的臉色臭如皮蛋嗎?又青又黑又難看,你一次拿兩把劍怎麼不乾脆全部接收開劍鋪算了。恣意妄為也要有個限度啦!」
  然而欒識如突然大笑,渾厚笑聲令衛璣暗驚,他道:「罷了。你既能看出它們是一雙,便隨你了。只是雙劍無鞘,與我回去一趟,我命徒兒趕製。」

  衛璣望著欒道長飄走的方向乾笑,嘀咕道:「買一送一大方送,劍鞘還能客製哦。南派的人未免太慷慨,不對,正太的外掛開得真的太狠了。敢情道長是NPC……」
  「什麼NPC?」楚雲琛走來聽到話尾便多問了句。
  「就是遊戲的機關,外表言行跟人很像,但做的事情都一樣是安排設定好的。」衛璣斜睨楚雲琛忖道:「難道欒道長是戀童癖。」
  楚雲琛瞇眼,拿劍抽向衛璣,後者慌張閃開,邊叫道:「脾氣真大。誰叫你外表跟屁孩一樣。」

  兩人就在欒識如的地方借住一宿,欒識如收了兩個徒兒,分別是十歲及十二歲的男孩兒,一個活潑一個外向,兩個在別舍工作,欒識如則在自己修煉的石室裡打坐。
  楚雲琛和衛璣吃了點齋菜之後坐在鄰著他們住處的孤星亭裡,衛璣好奇問說:「我問你啊。你怎麼知道那把黑劍跟白劍是一雙的?還有欒道長怎麼對你這麼大方?你給他們下蠱啦?」
  「哼。」楚雲琛冷哼瞟人,一手枕在支起的單膝,側身在座凳之上吁氣道:「劍本身有其魂魄,風疏過劍林時,它們都有各自氣息及性情,心如止水便能有所感悟,自然曉得清風和浩月是一雙的。」
  「清、清風跟浩月,哪一把是哪一把啊?」
  楚雲琛朝他投以溫煦淡婉的目光,掩飾在戲謔的笑意裡,衛璣覺得好像被輕瞧而不再追問,別開臉嘟噥:「我看你就是妖,普通人哪會感應劍的什麼氣。」
  「因為你的心不靜。你好像有想去的地方吧?」
  衛璣回瞅一眼輕哼道:「沒特別想去的地方。」
  「想回原本的世界?」
  「想也沒用。」衛璣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一轉問他說:「我看你和那欒道長相鬥時輕鬆得很,內力似乎也深不可測,可是還是這個小孩兒的模樣,是不是有內傷還沒好?是什麼沉痾使你不能恢復原來的樣貌?」

  楚雲琛偏頭揚起淺笑道:「當孩子比較好。我沒有理由改變,就這樣也好不是?」
  「呵嗯。」衛璣點點頭附和說:「隨便,你高興就好。哦,還有你報的姓名,璉韜這名字聽起來不像隨口謅的。」
  楚雲琛那張稚氣的臉漾起一抹純粹無垢的笑意,挪動身子湊近衛璣,執起他的手在掌心寫了那二字,說道:「好久沒有聽見誰喊我這名字了。璉韜,這原是我的字,譜名是韜,可是後來我被除名送往雲海山莊。」
  衛璣聽到他被除名於家譜,感覺到楚雲琛的身世不算平穩安樂,也不好多問什麼,楚雲琛放開他的手接著講:「我本來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出於許多原因,沒人容得下我,便將我送走。雲海山莊也不是我一開始待的地方,他們本來是送我出家的,我自個兒溜走,流浪到劍嶽門,拜了柯夢山人為師,當時南北二派還有往來,北派的人也不像現在這麼多,都是小門小派而已。成長時經歷的事,有些你在民間故事裡也讀過,把它們簡化再刪除玄奇的部分便差不多是真實的樣子。只是後來結識異教的部分就沒人詳知內幕了。」
  「內幕?」聞到八卦的氣味,衛璣克制了表情,雙眼卻忍不住一閃,要知道有時男子比起女子還要更加的八卦啊。

  楚雲琛不忌諱這些,就當睡前故事講予他聽。
  「我與異教女子安祚榮是同母異父的親姐,我生母是異邦人,與我生父有過露水姻緣。所以我和安祚榮不是故事裡講的關係,我們不是情人,是姐弟。我偶然和她相識,憑著各自作為身份的玉石相認。」
  他說著取出曾幫衛璣驅寒的紅玉,告訴衛璣說:「姐姐的是塊藏有鳳紋的青石,我的是紅玉,它跟我的名字一樣叫蓮韜,不過它是蓮花的蓮。我流浪時陪著的只有它,與家姐相認之後,我就隨著她行走江湖,她和母親一樣是街頭賣藝維生,她們的信仰就是天地自然,沒有教壇和複雜的教義,甚至沒有國土,族人各地漂泊,但她的族人接受了我。後來,姐姐遇到命裡註定的男子,那人待我們很好。」

  楚雲琛說到這兒,神情微黯,忽地輕笑了聲,接著講:「但他卻是為了我所創的武學奧義而來,不但趁我閉關時將祚榮殺害,還害我走火入魔,再率領名門正派討伐我。我重傷散功,變得像個孩子,還身負奇毒,那人為了逼我教出武學秘笈而留我一命,還將我交給善光寺的武僧看管。」
  「還好你沒有死。」
  望著衛璣單純替他慶幸的笑顏,楚雲琛卻勾起詭譎的笑容道:「為何這麼說?」
  「你死了,我怎麼辦?我那時要不是遇到你,早就在谷底不曉得過什麼生活,說不定徹底變成野人,也說不定我死啦。」
  「原來如此。」楚雲琛笑了聲,衛璣有時比他所想的意外單純。「但是你卻不曉得那善光寺的僧人並不尋常,除了念佛習武之外,也喝般若湯,吃水梭花、鑽籬菜,更甚者也對年幼的沙彌……」

  楚雲琛看到衛璣朝自己眨了眨眼,一臉認真卻又傻氣的樣子,便曉得他是聽不懂這佛教隱語,般若湯、水梭花和鑽籬菜,指的分別是酒、魚以及雞。他簡略給衛璣解釋過,衛璣又提及:「你剛才話尾還說什麼沙彌的,小沙彌怎麼著?跟你有何關係啊?」
  楚雲琛搖頭未答,略過這段抬頭凝望夜空,感慨道:「生而有涯卻無根,苦海行舟難回頭,玄機變化世罕知,惟求心岸一燈明。」
  「……」
  「我是說,就算我到深淵之外,還是一樣漂泊不定,哪兒都一樣,我沒變,世間也沒變。不管我變得怎樣,我都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可是誰都不需要我吧。我也不需要別人,說不定人生只是在重蹈覆轍而已。」
  「噯呀,別講這麼寂寞的話啦。我常常很需要你啊,還得你當我的嚮導咧。」
  輪廓深邃的少年冷下臉睨人,衛璣笑笑的摸他頭髮,好像根本把他當小孩兒了,他盯著衛璣的臉,伸手摸上有點尖巧的下巴說:「你該刮一刮這鬍鬚了。」
  衛璣笑嘻嘻問:「扎手麼?」
  「一點點。」
  「哇哈哈哈。」衛璣冷不防往前湊近,拿下巴耳鬢的鬍鬚去刷楚雲琛的臉,楚雲琛反射性反手一拍,直接把人打到座凳下面,他滾了一圈抱頭痛喊:「唉唷喂呀,開個玩笑而已,出手真狠吶。還好我有內力,哼哼。不然就腦震蕩了吧。」
  「腦震蕩?」
  「就是腦袋裡像豆腐的東西呢,它這個、唉,講了你也不曉得。就是腦袋受傷會發燒想吐什麼的啦,算了,我要睡覺。」

  楚雲琛站在亭子裡看衛璣氣呼呼跑開,低頭看著自己手心發呆,剛才他見衛璣猛然湊近,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差點就下重手了。

  衛璣走到小木屋裡躺到床上休息,張大嘴巴放聲打呵欠,還放了一個響屁,一手探到衣襟裡抓撓肚皮,闔眼就想起楚雲琛講的那些事,雖是輕描淡寫的帶過,可是在那當下任誰都會感到痛苦吧。
  也因此,楚雲琛敘述時的樣子有多淡然,衛璣就越覺得心疼那人,還有那幫武僧酒肉不忌,肯定也虐待過楚雲琛吧!善光寺麼,他暗暗記下,但又忽然意識到那些人事物早就不再了,想報仇也沒有對象啊。

  衛璣眉心一皺,難怪楚雲琛能那樣波瀾不興,因為屬於楚雲琛的時代早就成為歷史,被留下的就只有一人。

  隔日清早欒識如兩個徒兒將小菜上完,五人同桌用飯,衛璣一臉感動的說:「欒掌門、欒道長,我實在太、太感動了!」
  欒識如瞇眼問:「何故?」
  「一早我去參觀過貴派的茅廁了。太乾淨了!」
  兩名小徒互看一眼,楚雲琛則是習慣衛璣的個性抿起淺笑,欒識如又道:「敝派才三人,還能髒去哪兒。」
  「對啊。唉,真好。你都不曉得雲海山莊幾個熱門點的茅廁多可怕,那遍地黃金啊,冬天時就結凍,外脆內軟,有時滿了不及倒,蹲得太低屁股就裹醬,更甭提夏天──」
  「咳咳,衛兄弟,這話題還是改日再談吧。先用飯。」
  「不好意思啊道長,我一時激動。」

  為了一個乾淨的茅廁能感動成這樣,劍嶽南派師徒三人都有點不解,楚雲琛則是聽太多關於衛生方面的抱怨以及他描述現代文明社會廁所的設施,可見衛璣對此有多在意,對雲海山莊熱門茅廁的怨念有多深了。

* * *

  三月埴郡是柳綠花紅之時,卻瀰漫一股肅殺之氣,街頭仍有人開鋪作生意,販夫走卒沿街叫賣,該熱鬧的時間地點依舊,但有可能拐過一個彎,或走下一座橋,在不見光的地方會沒來由的一陣寒顫。
  也許再細心一點兒便會發現肉販賣的肉除了雞鴨之外,還有不尋常的紅肉,違禁宰殺的或許也不僅僅是牛羊馬匹這類走獸。
  實際上,埴郡連帶它鄰近幾座城池所轄之地,都屬於兵家爭奪之地,在梁國天子默許下,諸王憑藉自身兵力謀略征伐領地並非罕事。

  十年前梁國便是靠各國州郡擁權自重,積極發展地方實力而達到繁盛巔峰期,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權力下放卻難以收束,他們開始想盡辦法獲取大義為藉口,展開侵略之實。動蕩一度驅於平緩,但那只是盛世假象,猶如綻放極致後的花朵要開始凋零一般,現在平衡又再度瓦解崩潰。

  以藩王坐鎮之地還能保有太平的假象,外圍的地方則越來越荒涼可怕,有的僅一城門之隔,便是極樂天堂和修羅地獄。饑荒、瘟疫四起,人們開始崇武輕文。

  楚雲琛和衛璣下山時就是遇上這樣的時期,在人煙杳然的地方還能欣賞自然美景,到了有人和聚落的時候,便立刻感受到人們處境的落差。
  楚雲琛的兩把劍都由衛璣背負著,因為衛璣的個子較高,兩人並肩走向埴郡東城門時,原本還擔心要不要什麼身家證明才可入城,但門衛只見他倆佩劍就擺了擺手催他們進城,問也只是多問一句打哪來兒要做些什麼。

  衛璣便照著楚雲琛所教答道:「淮安小縣的道館來的,要來投奔你們主上。」
  其實埴郡的主上是誰他們搞不清楚,楚雲琛說:「這種亂世我也經歷過,打些馬虎眼就好了。沒問別多講,多講多錯。」

  果然他們順利進城,過了兩條空巷,衛璣壓低嗓音問:「他們就不怕我們是刺客啊?」
  「哼呵呵,這世道就是弱肉強食,要有本事保護自己,刺客細作是防不勝防,敢做就別被逮著,反正一切自求多福而已。」
  「噢,好像也是。敢作弊就要有拿鴨蛋的打算。」鴨蛋此時已是個雙關,不單是指拿零分,現在也可能是橫死之後去賣鴨蛋。楚雲琛對他所言也是付之一笑,並沒回應什麼。

  走到攤子及叫賣聲較多的地段,楚雲琛拉住衛璣的袖擺,裝出清亮的聲音說:「哥哥我餓了,找間店吃麵吧。」
  衛璣轉頭看他,再聽那假假的嗓音和稱呼,不由得從頭皮開始發麻,勉強扯了扯嘴角配合道:「好啊。那轉角好像有間麵館,去瞧瞧。」
  楚雲琛的嘴角陷得更深,依舊是揪著衛璣的袖擺同行,衛璣偷瞅他,心道若不是自己曉得這個假正太的底,還真的會心軟覺得他可愛。

  衛璣想到自個兒也算是個冒牌貨,皮肉是真的,身份是真的,但血肉裡卻都是別人,也沒什麼資格覺得楚雲琛好笑。
  兩人坐在麵館裡,點了兩樣小菜和一壺熱茶,各自又叫了大碗麵,楚雲琛拿出兩副自備的筷子一人一副,衛璣餓得久了不顧形象大啖,楚雲琛一樣也是吸麵的聲音斷斷續續,卻不像衛璣吃得滿嘴油光。
  「小二。噯,再加湯,再要兩片肉。」
  「來咧。」

  衛璣轉頭招呼楚雲琛道:「你要不要也加湯料?」
  楚雲琛搖頭說:「不必。怕錢不夠。」
  「怎會不夠,我可是把莫師弟還有幾個討厭鬼的私房錢全都摸出來了。只要不是去花天酒地哪會不夠。」
  「今時不比往日。」
  「我點都點了。」衛璣把加好的湯料分一些給楚雲琛,儼然像是個照顧人的大哥,催促道:「吃吧,大不了一會兒找間便宜的店下榻。」
  結帳時付了足足一兩,這一兩夠一家三口過半個月,衛璣把錢袋往外翻,一個子兒都摸不著了,斜睇楚雲琛乾笑道:「還是前輩有遠見。」
  「呵嗯,這會兒你還想住店呢。」
  「唉。」衛璣摸了摸還非常平坦的肚子,有些委屈的想著:「其實我還有點餓。」

  店外遠遠就聽到篩鑼擂鼓,一時街市喧喧,行人紛紛避讓出大道,少頃就見一行列出現,騎兵在兩側護送車隊,馬車兩旁的垂簾拉起,衛璣他們聽見店裡有人交談,說是四皇子駕臨,特意為了宣示梁國君威而來。
  這只是官方說法,大家都說七個皇子都在拉攏勢力準備爭奪帝位,這個四皇子必然也是抱有其他意圖。車馬徐行,來不及走避的百姓夾道跪拜,衛璣好奇的湊近窗口直直看向車隊,有五輛車都長得同一個樣子,根本不曉得傳聞的四皇子坐哪輛車。

  狗血之事又這麼發生了,衛璣暗想:「穿越者不是想低調也很難的嗎?這種時候如果不是來個刺客讓我出手,就是會發生別的什麼事吧。」

  怪風驟起,每輛車的車簾都不是單層,竟被這陣風吹掀起來,可窺豹一斑,衛璣發現車裡的人都穿戴相同,第四輛車的人轉動眼珠看進麵館裡,正對上衛璣的視線,那人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詫異神色,被楚雲琛捕捉到剎那異樣。
  車簾再度垂落,衛璣仍直勾勾盯著第四輛車經過眼前,楚雲琛問他說:「那人你可認得?是替身還是本尊?」楚雲琛這麼問是出於好奇。
  衛璣一手摸在心口說:「不認識。可是,那個人好帥。」
  「嗟!」楚雲琛不屑的翻白眼罵他一句「花癡」,擺手坐回原位喝湯。

  衛璣卻不知他與車裡的男子確實有過幾面之緣,他記不起對方,對方卻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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