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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之民、拾伍

  天空忽然雲層密佈,星月不見,穆夙的人面廣,似乎在大炎也吃得開,說要招待關洛瑛他們住好一點的旅店,煌也認為行館三教九流的人太雜,應允下來,但得先帶她去行館和其他人交代一聲。於是穆夙就先安頓朱錦一間房,自己則在樓下喝茶嗑瓜子等人。

  關洛瑛和煌並肩走在街上,這時間聞到的都是食物香味,她的肚子發出一陣警報,默默的紅了臉,煌意外的沒取笑她,還體貼的說:「買點餡餅一起帶過去好了。反正也讓穆夙他們先吃,晚餐不必吃太多,對身體才好,妳說如何?」
  「就這麼辦吧。」

  她和煌挑了間攤子買小吃,這些時間相處下來,她對這人的感覺也不盡然是那樣排斥提防,大概是關鍵時刻煌總是很可靠的緣故,雖說偶爾會讓她困惑,再怎麼講還算是這趟旅途的伙伴吧。
  撇開煌頗為惡劣輕浮的個性不談的話,有時聊得好好的,煌的一句話能令她瞬間厭惡起來,但仔細想想,她並非真的討厭這人,只是不知道自己原來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好比那時煌對她說,是不是怕嫁不掉才逞強,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長相在這世界,尤其是陵天國、金瀾國連路人甲都比不上,不由得受到刺激。這種既已認知的事實被擁有妖孽美色的男人提出來,無疑是狠狠踩住痛腳。

  「漪雲,一包餡餅妳吃得夠麼?」
  「應該夠吧。」
  煌露出擔心的表情,一臉正經的詢問:「可妳剛才肚子叫得這麼響,我怕妳餓壞。」
  「不要用這種體貼溫柔的態度講這種刺傷少女心的話行不行,我,我肚子叫是因為在消化之前的食物,誰告訴你我餓壞啦!」
  「呵呵呵,少女心啊。」煌點頭露出令人難為情的笑,說:「也是呢。一時忘了漪雲是個少女。」
  關洛瑛強調著:「對,別看我這樣,我的少女心可粉紅的咧!」雖然切開之後是黑的。

  來到行館與閔定風他們會合時,侯坤化與閔定風才將各自遇見的事概略描述過,確定五色堂已經暗中有所行動,關洛瑛卻聽得雲裡霧裡,不甚明白,又不敢亂問以免露出馬腳。
  趁大家吃東西的時候,閔定風把關洛瑛帶到他和宮春和登記的房裡,將小金龍和五色堂的事給她解釋一遍,她一臉恍然大悟,但還是沒什麼真實感,又緊張問:「那我這個神官有什麼得發揮神力的工作沒有?」
  閔定風想了想說:「暫時沒想到,那時候再看情況應變吧。」
  宮春和坐在關洛瑛對面一語不發的吃食,有些沒精打彩的樣子被關洛瑛問:「小春,你怎麼啦?好像沒什麼精神。」
  「有些睏乏吧。」宮春和勉強微笑,這會兒閔定風也搭他肩關心道:「累了要不先去躺著。」
  「我想念關姑娘,捨不得這麼早睡。」
  關洛瑛很開心,三八笑了起來,說:「我也好想念小春啊。那餡餅好不好吃?我特地挑的,還請老板夾了一堆菜呢。」
  「很好吃。」宮春和表情比剛才開心,他兩手擱在桌面,整個人往前坐,問她:「有件事要跟妳對不起,妳給的東西裡,有個一亮一亮的短棍被我玩壞了。」
  「短棍?」

  宮春和跑去找行囊,拿出來的是個迷你手電筒,他放到桌上說:「它不亮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妳別生我氣好不好?」
  關洛瑛拿起東西檢查,笑了起來,告訴他:「這是沒電啦。我回頭找電池幫你換,不是壞掉,只是沒電。」
  閔定風忍不住插嘴問:「妳說這東西有電?雷電的電?」
  她點頭思考該怎麼解釋,決定做人要貫徹始終,亂掰到底,於是道:「是那種雷電,但是強弱不同,反正我們那裡的人有辦法把電當成能源,應用到很多事物上頭。」
  「原來如此。」
  關洛瑛很訝異閔定風的反應,激動問他:「慢著,老兄,你真的懂啊?」
  「妳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妳那兒的人能將電應用到許多事物上,這樣淺白的話我如何不懂?雖然我沒接觸過另一個時空的東西,無法理解其中的道理,但正如妳對這裡的事物感到茫然一樣,就算不明白,也不代表不可能發生或存在。」

  關洛瑛長吟了聲,模糊長吟。「差不多就是你理解的這樣啦。硬要對別人解釋,就說成法力或神力什麼的。」
  「希望接下來的事能順利。」宮春和握著手電筒祈禱著。
  「剛才你們說金龍一共十二隻,要將它們集結在一起,融成金鼎,目的是要藉由祭祀把所有獸魂遣送離人間,再用金鼎守護大陸。但現在有七大國,不是每個國家都願意交出金龍吧?還有金龍到底都在誰手上?」
  閔定風已經當她是自己人,耐心告訴她:「以前的國家不只七個,反對遣送獸魂的國家都被這七國聯合吞併,目前的七國才都有共通的默契,為了相互牽制,以免有人擁此物自重,所以每個國家都派出了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當代表,到一個叫寧定的地方再建新朝廷。」

  關洛瑛聽著不由得冒出一大堆OS,這裡雖然像古代,許多事物意外的很創新,那個新朝廷換句話講不就是聯合政府還世界政府之類的存在?

  她沒插話,聽閔定風繼續講。
  「一開始也講過,這七國其實原先是吞併了幾個國家後的局面,中西南方的四國已經陸續將小金龍護送到寧定,就剩陵天、萬燁,以及玄冑。萬燁的使者要求和陵天國的使者同行前往寧定,因此才有這回的事。
  至於五色堂,一開始是把仗著獸魂力量肆虐,窮凶極惡之徒都抓起來,由寧定統一流放到海外孤島上,並設下重重封印,讓擁有特殊力量的人無法自由脫離。那些人不知什麼原因被解放出來,而且潛藏在各處,甚至誘拐有獸變能力的孩童作為工具,目的可能和我們所期望的恰恰相反,他們想得到更多力量,轉而統一天下。」

  說到這裡,宮春和又變得一臉困乏,沒什麼興趣聽下去的樣子。閔定風看了他一眼,碰巧煌敲門喊道:「漪雲,該去穆夙那兒了。那裡舒適,妳還能洗澡。」
  「哦,好,等我一下。」關洛瑛跑到宮春和旁邊將一個東西塞到他手裡,小聲說:「昨天我偷偷回家裡拿的,很好吃。明天見啦。」
  「謝謝妳,關姑娘。」
  「叫我洛瑛啦。」

  關洛瑛跑去開門,跨出門檻時又差點絆倒,閔定風緊張了一下,看到煌接她的動作已經十分熟稔,不覺沉下臉色睨著煌。
  煌接收了閔定風的眼神警告,疑似挑釁的說:「安心,我會好生護著她的。」
  「別扯這些,我剛才踢到腳趾,超痛。你們的鞋子前面好薄,防禦力是零啊,痛死了。」

  關洛瑛和煌又一路拌嘴走遠,閔定風過去關好房門,回頭看宮春和小心翼翼把收到的點心拆開包裝,一面讚嘆:「洛瑛那兒的東西,用的紙包真是漂亮,好像灑金粉似的。」
  那是片巧克力,一含到嘴裡就開始融化,漫開的滋味微苦卻不澀,甚至有種特殊的香氣,宮春和驚喜的睜大眼對閔定風喊:「閔大人,這個真好吃!啊呀,可惜我整片都塞嘴裡,沒法子分你嘗嘗。」
  閔定風踱到他身邊蹲下單腳,一手搭在他肩上說:「沒關係,這樣也是能吃到。」講完就親上宮春和的嘴,舌尖一下子就撬開唇齒探入,掃掠口腔各處。
  由於閔定風的動作從容自然,宮春和一時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先是錯愕害羞的僵住,而後才慢慢反應過來,用自己沾著巧克力的黏稠舌頭回頂。
  這滋味對他們來說言妙不可言,擁吻不久閔定風已經就地把宮春和壓倒。宮春和雙腿張開嵌著閔定風的腰身,感覺得到對方身下有個硬熱的東西抵著自己並不時磨擦,終於分開相接的唇瓣,就牽出一條銀絲,閔定風忽地又含住他嘴巴吮吻,把他弄得快喘不過氣來才鬆口。

  他們仍是衣冠楚楚,隔著衣料撫摸彼此,宮春和忍不住笑說:「看不出閔大人平日斯文溫雅,也有如此狂放不羈的一面。」
  「你試著近十年都看喜歡的人逗留煙花之地還脫光光炫耀身材給人看,如此禁欲,我這樣已經算是客氣了。」
  宮春和訝道:「大人喜歡我這麼久?」
  閔定風沒有回答,只是略帶埋怨的瞅著宮春和,慢慢把箍著人的手臂收緊,正要再吻上,房門忽然被打開,蹦出來的是關洛瑛的喊聲:「抱歉我忘了要把手電筒拿回去裝新的……電……池……」

  房裡兩個大男人往門口看去,宮春和連忙扭頭避開,卻沒自覺耳根脖子早就泛紅,而閔定風則若無其事起身,拿了桌上的怪東西走到門口交到關洛瑛手上,還用相當平穩的嗓音對她說:「小孩子,早點睡。」
  關洛瑛接過手電筒,看門扉再度闔上,僵硬轉動脖子看向彼端在樓梯旁等候的煌,煌朝她喊:「好了沒有?」
  她深呼吸兩次才邁出步伐,接著奔向煌,臉上藏不住的興奮笑意。
  煌問她:「定風跟妳說了什麼,妳開心成這樣?」
  「他叫我早點睡。」可惡,她哪可能睡得著,之前她覺得兩個男人同睡一床還能解釋成感情好,要自己別妄想腦補成那樣,做個自重的腐女。就在剛才,她看見的遠比她料想的刺激,一般感情再好也不會抱在一起滾地上,雖然衣服穿得好好的,可是她有瞄到小春像煮熟蝦子一樣紅的耳根及脖子,那種反應明顯有什麼!

  「這麼缺乏溫暖呀,一句簡單的話也能讓妳開心成這樣,我以為你們兄妹感情不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是啊,我們感情很不錯,可是我更加高興哥哥和小春感情好。」
  煌古怪的瞅她,問:「何解?定風和小春感情再好也只是那樣,妳高興有何用?」
  「你可能不懂啦。比起一般的感情,男人跟男人之間的強烈羈絆和愛,更加難能可貴。我就算一輩子不嫁不戀愛都會支持的!」
  「……漪雲,妳這樣逞強,就算是我也有些心疼和擔心的。」
  關洛瑛斜睨他,咋舌道:「就說你不懂。哼,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計較了。呀哈哈哈,我要趕緊回去洗澡睡覺,今天的心情SO粉紅啊,少女心萬歲!」

  煌搖頭失笑,覺得這孩子的情緒意外的難捉摸,常不知為了什麼小事開心的活蹦亂跳,或為了看不過眼的事跳出來幫腔,說難聽點是常常自不量力又天真過頭,與其說腦袋不聰明,不如說是個性使然。

  而一個人的個性是與生具來的本質,難以有太大的轉變,他知道這孩子並非閔漪雲,卻還不想揭穿。可能原先想看她要玩什麼把戲,若對他心中的計劃有所威脅就除之而後快,祇是不知不覺間,他對冒牌神官有點興趣,開始捨不得了。

  煌注視著逕自跑在前頭開心轉心亂跳的女孩子,淡笑不語,暗自忖思:「罷了。凡事都有興衰,等我膩了妳,再解決掉也不遲。眼下看來,閔定風也護著妳,恐怕投射了兄妹之情,貿然和他衝突也是弊大於利。還能利用,姑且留著,希望妳別太令我為難及失望呀,神官大人。」

  話說回行館的閔定風和宮春和,這回他們記得鎖好門,閔定風拉著宮春和到床上耳鬢廝磨,後者的回應沒有方才熱絡,反而怯生生別開臉,閔定風抱著人溫聲道:「怎麼?不想要?」
  宮春和聽見這話,滿腔的尷尬羞恥,讓他擔心的嘆了口氣,小聲抱怨:「閔大人怎麼能不害臊,方才洛瑛她瞧見了我們這樣子。」
  閔定風莞爾,摟緊他說:「所以你後悔?」
  「沒有,不是的。我是怕、怕將來要是不小心傳開,有失閔大人在別人心底的、的風範。」
  「別人怎麼想,我們管不著不是?我只想知道你怎麼想。」閔定風握住宮春和的手擱到心口,對他說:「我不會因為別人三言兩語就放棄,兩情相悅為何不能在一起,莫管世俗之見,你我之間的心意才是重要的。」
  宮春和開心又害羞的點頭,釋然一笑,說:「大人說得是。是下官膚淺了。」
  閔定風摸他臉頰,手指像在撫玩什麼美玉似的輕輕蹭著,淺笑道:「要是怕彆扭,我找個機會給她講清楚。」
  「啊、不,不不必啦。」
  「我看她也沒什麼厭惡的樣子。」
  「嗯。」
  「春和,一會兒你想怎麼著?」
  「一切但憑大人作主。」宮春和忍不住抹掉額頭的細汗,吞了下口水補充說:「可以的話請讓下官在下面。」
  「真的?不用顧忌什麼,沒關係的。」
  宮春和用力點頭,不敢直視閔定風的眼睛,壓抑自己羞恥難當的心情努力表達:「因、因為,因為我若是像上回那樣對大人,會不由自主的緊張,無法盡興。」他怕把閔定風弄傷,這是其一,其二則是因為被閔定風抱的話較舒服,但這種話他怎樣都很難開口講。

  「怕什麼。」閔定風勾起他下巴親啄唇瓣,飽含磁性的嗓音低喃:「我都不介意,你還有何忌憚。」
  「大人喜歡怎樣的?」
  「都行。不過,真要我回答,我還是喜歡抱你。」閔定風忽地環住宮春和的腰把人整個往床鋪上帶,揚笑輕語:「我喜歡看你的樣子,看你為了我欲仙欲死的模樣。」
  「啊、閔大人……」

* * *

  另一間房裡,侯坤化打了一盆水把柳燕卿身上血污抹乾淨,抓起一片碎布向盛涼雨抱怨著:「你他媽這是我的衣服,你就這麼弄爛?」
  盛涼雨喝著剛才去打來的兩合酒,坐在床緣一腳屈起,眼神矇矓睇向他,呵呵賊笑:「哦,幸好是你的衣服,不是我的。幹什麼發脾氣,衣服嘛,再買就有了。難不成是哪家的娘子做給你的,捨不得?」
  「哼,你喝你的酒,等你醉了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來呀,我不怕。」

  侯坤化懶得再鬥嘴,這時間成衣鋪該打烊了,他走到床頭把盛涼雨的衣裳翻出來替柳燕卿套上,盛涼雨認出那衣飾的花色出聲罵:「噯,死紅毛,你拿你的,別拿我的。」
  「一人一件很公平。別婆婆媽媽像個娘兒們。」他拍拍柳燕卿臉頰說:「小子,你早就醒了,自個兒穿好。」

  柳燕卿隨即睜開眼看侯坤化,問他:「不怕我逃跑或是反擊?」
  侯坤化右嘴角牽起,不以為意的告訴他:「你再逃,當心有人直接折斷你手腳。至於反抗,連這種程度的囚禁都沒能掙脫,想來你也沒本事從我和他的眼皮底下造次。」
  柳燕卿兩手受傷,當初盛涼雨似是有所拿捏而沒有斷其筋骨,他忍著痛楚把過大的衣褲穿套好,怯怯瞄了眼那頭殘酷的白狼。盛涼雨已經躺在床上,手裡還握著酒瓶,侯坤化走去把他手上的酒拿到几上放,接著坐到窗口席地而坐,閉目養神,室裡的燈就由它自己燃盡為止。

  「真是愚蠢。」柳燕卿心裡想著他們未免太過鬆懈,雖說他只是五色堂的一顆棋,被丟出來只是查探這兩人身上有沒有小金龍,有的話五色堂的人就會傾巢而出過來搶奪,而一旦沒有等同於失敗,他就與棄子無異,把他送萬燁也是白搭。

  五色堂確實是依賴有獸魂力量的人在運作,多年前赤青兩色挑起的內鬥,已經使他們元氣大傷,赤色從此便只剩下一人,而那人正是五色堂真正的主宰者,無常。
  青色所剩的人也屈指可數,且全聽無常號令,柳燕卿知道無常絕不會特地為了他派其他手下搭救,因為他被告知的任務僅僅是查探這兩人有無信物而已。

  無常對他交代的事,和付出的信賴、期望一樣,並不是很多,他自知對無常而言,自己不過是隻燕子而已。但柳燕卿依然不敢輕易背叛,他從出生以來的歸屬就是五色堂,離開也無他容身之處,現下被擒,就只能設法逃回無常身邊,或是等他們有破綻,偷了金龍將功補過。

  因而柳燕卿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想讓無常對自己刮目相看,首先試探這兩人對自己防備到何種程度,他呼吸平穩並專注觀望那二人,盛涼雨喝酒沉睡,侯坤化似乎也睡了,他伸出兩指抵著地板並慢慢讓肢體無聲離開地面,才剛擺定隨時逃走的衝刺姿態,就聽到侯坤化提醒道:「別做傻事。現在就殺死你也是可以,交給萬燁的東西不差你一個。」
  「……你都不睡的?」
  「睡了,可被你打擾。」
  「是獸魂,你也是擁有那種力量的人吧。一旦金龍融掉,化鼎祭魂,你就再也沒有這種力量,只是個普通人,你不會捨不得?」
  「不會。我還是我,能當人,誰會懷念當一隻野獸的感覺。何況我們還不是真正的野獸,只是怪物而已。的確,這力量帶來的好處不少,可沒了它,日子並沒有太多影響。有或沒有,都要死,生與死都改變不了一件事。」
  柳燕卿不甘的咬了下唇,又問:「何事?」
  「就是我依然是我。你們五色堂如此執迷於那種力量,就不是一種迷失麼?」
  「不,這是信念。強者生存,無常之主會統一天下,而不像你們那些無能國君,各據一方,就算在這件事情上團結,將來還是會爭戰不斷,永無寧日。要是無常統一天下,一定會太平,誰敢說我們這樣是怪物。」

  「吵死了!」盛涼雨坐起來吼了聲,接著又躺回去睡,把柳燕卿嚇得噤聲。侯坤化倒是笑了,走去把棉被拉起來蓋住盛涼雨的肚子。

  「你喜歡他。」柳燕卿語氣肯定的說。
  侯坤化回頭坐回窗邊,反過來揶揄:「幫忙蓋被子叫喜歡,看來你很容易滿足呀。要不我也幫你蓋被子算了。」
  「沒必要掩飾,我不會看錯的,白天時你有時會用一種特別的目光偷瞧那個白髮男人。我也是個男人,那眼神代表什麼我不會不知道。」
  「代表什麼,你倒是講看看。」
  「你特別在意他,雖然刻意的保持距離,也盡量不看他,可是仔細留意你的表情就會知道你是關注他的,越閃躲,心裡越有鬼不是?」柳燕卿對自己的觀察力和感受力相當自信,同性親暱往來或是存在特殊情感,在五色堂也是常有的事,這些細瑣的訊息逃不過他的眼睛。

  侯坤化沒有第一時間否認,反而好笑的說:「你這麼留意我,莫非也對我有超乎尋常的感覺,嗯?」
  柳燕卿揚起嫵媚的笑顏慢慢爬到侯坤化跟前,由於衣著寬鬆,加上他身形相較太單薄,衣襟敞開一個幽深的空隙,好像把手伸入往底探就能直通下腹觸摸到重要的地方。
  少年到這地步並不介意露出破綻,他勾搭起侯坤化說:「你不是對我這種瘦弱的傢伙沒興趣,跟男人比,我看來確實沒幾兩肉,像個娘兒們,可真正和大部分女人比較,我仍然能顯出男子該以的骨骼體魄。連這樣的我,你都沒興趣,若不是喜歡大胸脯翹屁股又豐滿的女子,那一定是喜歡他了。」

  柳燕卿講著把食指朝床上的盛涼雨指去,侯坤化並沒被他誘惑,即使被敵人點出心事,侯坤化也沒有什麼反應,就等著看柳燕卿還想玩什麼把戲。

  「我對你們兩個確實心動,我雖是五色堂的人,也很少見過像你們兩個這樣優秀精壯的男子。」柳燕卿趴在侯坤化身上繼續輕聲講:「不如我們各取所須吧。我知道你對我沒意思,可你又無法對同袍出手,不如你就在這兒將我看作那個白髮男,他喝了酒一時醒不了的。」
  侯坤化終於露出笑容,有些狐疑的看他一眼,道:「你是要我用你發洩?」
  「我身子空虛,你心頭鬱悶,我倆各取所需有何不可呢。再說你弄得再多,我也不會懷了你的種,什麼顧慮都沒有,如何呀?」

  侯坤化很快歛起笑容,把手舉到柳燕卿面前細聲說:「你這妖精的主意不錯,可我怕你有病,而且看你這模樣我實在硬不起來。」
  「噢唔。」柳燕卿被彈了下額,接著整個人失速往後翻滾,他慌忙撓地又撞了矮几才停下,恨恨的瞪著坐在窗口的男人,外頭燈火微光隱約照出侯坤化的側臉,深邃的五官在幽暗室內更難看清表情,而且釋放出沉重的壓迫感。

  「這種技倆耍給猴子看。」
  柳燕卿聽得出侯坤化相當不悅,那不是玩笑,而是警告,他直覺再那樣戲弄對方的話,真的會丟掉小命,這會兒他也不敢再挑戰對方底限,縮在原地休息,起碼得讓身上的傷快點癒合。
  明知道再回五色堂的下場也不會比在敵營好,柳燕卿還是想回去,打從出生他就因為獸魂的緣故被遺棄,被唾棄,是無常收他入五色堂,雖然對外面的人而言五色堂是個難以想像的煉獄,荒淫混亂,弱肉強食,但只要和強者攀上關係,依附著強者就能安生。

  新朝廷那些人,妄想把所有人都變成凡人,根本太過天真,對五色堂而言也只是滅絕的序曲,那些人只是希望五色堂消失,柳燕卿是聽無常這麼說的,他也不相信自己變成凡人就能被這世界接納。

  凡人都是下賤低等的,渴望被奴役卻要找許多理由,不像他們,能用自己的力量找到自己的位置,好比他生來是隻燕子,所以他註定要為無常奔走,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最後也能在無常的手心結束。

  想著這些事,柳燕卿不知不覺睡著,侯坤化似乎也已經入夢,然而床上一身酒氣的男人卻不知何時醒來,睜著眼睛琢磨早先聽見的那番對話。
  燕子說侯坤化喜歡「他」,那個「他」莫非是指……

  「我?」盛涼雨想到這裡,心底被疑問佔滿和一點點緊張混亂的情緒,他根本沒想過侯坤化可能對自己有好感,而那種好感該被定義成什麼他也無從理清。若只是好感,那隻燕子的語氣和講法未免太過曖昧,簡直在說侯坤化對他存有戀心啊!

  「怎麼想都不可能吧。」盛涼雨心想到這兒不覺落寞,隨即因為自己的心情起伏而覺得頭皮發麻,這種反應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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