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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曉詩答應了林雨音的採訪，代價是採訪期間，林雨音要幫黎曉詩擋下所有的心儀。我不清楚黎曉詩怎麼會對林雨音這麼有信心，至少以我來看，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根本就像蟑螂一樣無孔不入嘛！」
這可是黎曉詩之前被煩到快發瘋時自己說的。既然是蟑螂，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驅逐出境。
「喔！她們又來了。」
掃地時間，黎曉詩跟平常一樣，窩在保健室裡抱怨圍在外面的那群人。我不理會她的抱怨，逕自把抹布扭乾，繼續擦我的桌子。
「白悠，妳今天怎麼都不說話，心情不好嗎？」
「沒有阿！」我倒要看看林雨音要怎麼做。
「小黎，抱歉我來晚了。」
說曹操曹操到。正在想林雨音呢！她就大刺刺的從門口進來了。
「雨音，妳來啦！」
黎曉詩笑得有些挑釁，用嘴努了努門外的人，再看了看林雨音，這是一張明顯的戰帖。我也放下手邊的工作，在旁邊觀察林雨音的舉動。
老實說我也很好奇，林雨音到底會怎麼做。
「希望我幫妳拒絕嗎？」林雨音巧笑嫣然。
「這不就是我們之間的協議。」
「那之前的呢？」說的是黎曉詩目前掛在手臂上的心意。
「妳有辦法一起解決嗎？」
也許是收到了黎曉詩眼裡的期待，林雨音笑得自信，直接把保健室的門一開，連帶讓在門邊的每個人都無所遁形。
「現在是打掃時間，請問妳們站在這裡有什麼事嗎？」口氣絕對有禮，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絕對不會忽略林雨音有禮口氣下的壓迫。
門外的人不知所措的互相對看，許久以後，才由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學妹率先發言：「這是我自己做的幸運帶，我想送給黎學姊當禮物。」
「幸運帶？小黎，妳要嗎？」
雖然是看著學妹，但問句對象則是重頭到尾都置身事外的黎曉詩。只見黎曉詩笑了笑，舉起早已被幸運帶攻占的雙臂表示回答。
「妳也看到了，小黎的手臂早就滿了，恐怕沒有辦法接受妳的好意。」
「可是．．．她之前都會收下的。」被拒絕的學妹有點不服氣。
「那為了公平起見，不如請小黎連之前的幸運帶都退還吧！小黎，可以嗎？」
林雨音語出驚人，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話嚇得倒吸一口氣，倒是小黎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唇盼依舊銜著笑意，不像是被冒犯的樣子。
「那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不好意思，我和小黎還有些公事要談，就不奉陪了。」
林雨音笑得有禮，維持一貫大家閨秀的風範把門關上，順便把門外的一干人等全部關在外面，才回頭正對黎曉詩。
「如何，還滿意嗎？」
「效果不錯，可惜太粗暴了一點。」
「有效就好啦！」
「不管如何，謝啦！」
「不用客氣。」
「不只一點吧！」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一身冷汗：「這樣對學妹不會很沒禮貌嗎？」
「她們假關心之名行騷擾之實，難道就有禮貌？」林雨音倒是理直氣壯：「還是說，妳有更好的方法？」
是沒有，但是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吧！還好我們學校的學生還算乖巧，如果是在外面，被蓋布袋都不稀奇。
「放心吧！反正壞人又不是妳在做。」也許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林雨音笑笑，不以為意：「何況黎曉詩都同意了。」
我看向黎曉詩，希冀得到她的認同。但黎曉詩只是笑笑：「白悠，老師的剪刀放哪？」
「剪刀？妳要剪刀幹嘛？」
「拆幸運帶阿！」兩隻手臂晃阿晃的：「妳都不知道這樣帶整排洗澡有多不方便。現在有機會，當然是要趕快拆掉阿！」
我有點氣悶，把剪刀找出來直接丟給黎曉詩。聽著黎曉詩歡樂剪幸運帶的聲音。
「幹嘛生氣阿！」倒是林雨音看出我的不對勁，直接走到我面前，逼我正對她。
「我哪有生氣。」我硬是把頭轉開，不願意看林雨音。
「真是不坦率的傢伙。」林雨音輕笑，回頭就對黎曉詩喊：「欸，她生氣了，妳還不趕快來安慰她。」
就說我沒有生氣了嘛！
我正想開口跟林雨音抗議，冷不防突然有一隻手臂環住我的肩膀，黎曉詩特有的香味也跟著襲來，我嚇得全身僵直，只聽到黎曉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全拆了，看起來清爽多了吧！」
「喔。」
「以後洗澡就方便多了。」
「那很好阿！」
「那妳幹嘛生氣？」
「就說我沒生氣了嘛！」
我推開黎曉詩的手，提了水桶就往外走，不想看到幫她出頭的林雨音，以及欣然接受的黎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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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認同林雨音的做法，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做法還真有效。自從林雨音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插手之後，黎曉詩再也不用煩惱過多的幸運帶，意料之外的蛋糕，以及家政課的成品。壞處就是林雨音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方式，全面入侵了我們的生活。
就像現在，我一樣搓洗抹布，但是身邊響起的不再是黎曉詩的碎念，而是兩人的歡樂的交談聲。
「後來勒？」
「後來啊！歷史老師在台上氣到哭出來。」
「他活該。」
兩人的笑聲不絕於耳，我卻愈來愈不耐煩，這兩個傢伙到底要聊到什麼時候阿！
「欸，黎曉詩，妳該去泡茶了吧！」
「好，我馬上去。」
「我也要去。」旁邊的林語音馬上搭腔，還自動自發的幫黎曉詩拿了茶壺，兩個人就這樣歡樂的離開了。
「跟屁蟲連體嬰，有必要連泡茶都黏在一起嗎？」
我甩著自己手上的抹布，總覺得這樣一來就會讓心情好一點。
「白悠學姊，妳罵誰阿？」
「不就是黎．．．嚇！韓青妳怎麼來啦！黎曉詩去泡茶不在喔！」
「我，我不是找黎學姐，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什麼事阿！」
「這個禮拜六下午校隊要比賽，想問白悠學姊有沒有空，陪我一起去幫黎學姊加油。」
「咦，妳之前不是都和同學一起去的嗎？」
「她們．．．有點事。」韓青說得含糊其詞。
「我是有空啦．．．」
「那我們約下午一點在校門口見。」
「喔，好阿！」
「韓青，妳來找我阿，好久不見囉！」
泡茶回來的黎曉詩看到韓青，馬上就把手上的茶壺塞給旁邊的林雨音，手就準備搭到韓青的肩膀上，一如之前黎曉詩習慣的動作。
只是明明是以前都會做的動作，韓青卻反常地嚇到臉色發白，身體一偏，就避開了黎曉詩的手，慌慌張張地說：「我，我先回去了，等一下還有課呢。」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跑了。只剩下黎曉詩被避開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尷尬的樣子。
「白悠，那傢伙怎麼啦！」
「不知道阿！」
我聳聳肩表示回應，心裡也覺得很奇怪。平常最黏黎曉詩的人，突然消失好幾天就算了，現在看到她，跟看到鬼一樣拔腿就跑，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該不會．．．
「欸，黎曉詩，妳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我怎麼可能對她做什麼？」黎曉詩大喊冤枉。
「還是說．．．」眼神掃過在旁邊都不說話的林雨音。
「別看我，不是我做的。」林雨音連忙撇清。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算了啦！反正我們在這想也想不出結果來，不如就別想了吧！」
「說得也是。」
雖然黎曉詩的樂天不見得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但我們現在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那個學妹，是叫韓青吧！她超紅的。」冷不防林雨音突然又插入一句話。
「紅？為什麼？」
黎曉詩的問句也是我心裡的疑問，畢竟韓青功課普通，運動普通，長相雖然甜美，但在女生群中也絕對不搶眼。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平凡到極點的學生，這樣的人怎麼會紅？
「因為妳阿！」
「因為我？」
「大家都在說：韓青要臉沒臉要胸沒胸要才華沒才華要後臺沒後臺，裝一下可憐就可以變成妳的好朋友，超不要臉的。」
「講得也太難聽了吧！」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什麼難聽話講不出來？」林雨音聳聳肩，不是太意外。
「那妳怎麼會知道？」
「全校大概只有妳不知道了吧！」
黎曉詩譴責性地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搖頭表示也不知道這件事。
「那妳有沒有關係阿！」
「知道我的委屈了吧！有沒有補償阿？」
林雨音整個人湊進黎曉詩，一臉討賞樣。
「不過全校大概也沒人敢動妳吧，『女王』。」黎曉詩馬上還以顏色。
「嘖。」林雨音收回身子，撇了撇嘴，笑得自信：「放心吧！我敢這麼做，自然有我的辦法。」
「那就好啦。不過白悠，妳每天跟我一起掃地怎麼沒事阿？」
「不知道。」我也很困惑。
「那是因為白悠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林雨音回答的超專業。
「阿？」
「其實掃地工作剛分配時，白悠也被酸過一陣子。不過因為那時小黎還沒有這麼有名，酸的人比較少，再加上白悠都沒反應，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聽到還是裝死，久而久之，就沒有人說了。」
「有這回事？」
我還是很茫然。
「妳真得是．．．」林雨音話語未完，聽不出是佩服還是挖苦：「能夠對外界無感成這樣，應該也算是一種天賦了吧！」
「一個強悍一個無感，妳們兩個就是全校唯二在我身邊不會受傷的人了。」
黎曉詩孩在旁邊很開心的下了自以為專業的結論。
「可以這麼說。」林雨音竟然在旁邊同意了。
「嘖，無感就無感吧！」我撇撇嘴，沒有認真想爭取什麼。
「對了，韓青找妳幹嘛？」
「她說妳禮拜天要比賽，約我一起去幫妳加油。」
「比賽？我也要去！」旁邊的林雨音馬上發難：「小黎，我可以跟妳一起去嗎？」
「妳要跟我去？」
「對阿！不行嗎？」
「可是我是球員，要提早到耶！」
「提早到就提早到，有什麼關係。」
「可是這樣很奇怪，我們熱身練習時，妳要幹嘛？」
「在旁邊看阿！」
「呃。」
「我就坐在旁邊不吵妳，應該可以吧！反正學校操場是公開場合，大家都可以進去。」
「這．．．是這麼說沒錯啦！」
「那就這麼決定啦！禮拜天早上我們先碰頭，然後在一起過去。」
「好吧！白悠，妳要來嗎？」
「我跟韓青約下午見，早上應該不會到，妳們去就好。」
我避開黎曉詩的問題，逕自收拾著打掃用具，不想再聽黎曉詩和林雨音的討論。說什麼我是她最好的朋友，結果還不是一樣，有了新人就拋棄我這個舊人．．．
等等，拋棄！
我被突然出現的動詞嚇到了。為什麼，當我聽到黎曉詩跟林雨音討論時，我會覺得被拋棄？黎曉詩只不過是我比較好一點的朋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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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補眠日，天氣很好，陽光很亮，還有清晨的鳥鳴及陽光出來前特有的濛濛霧氣。
只是躺在床上，瞪著鬧鐘的我心情一點都不好。明明下定決心，今天要跟往常一樣睡到十一點，吃個午餐後再悠悠哉哉地赴韓青的約。哪知道今天的瞌睡蟲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七早八早就全跑光了。
哀怨地從床上爬起，走進浴室時還嚇到老媽。
「妹妹，妳又胃痛了嗎？怎麼這麼早起床？」
「沒啦。」
「那妳要不要吃早餐，我幫妳弄。」
「不用了，我還有事，先出門囉。」
純粹只是想避開媽媽的碎唸，卻又在跑出門茫然失措，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實在太早了，假日的早晨不若以往匆忙，稀少的街道蘊含著一股特有的悠閒，格外讓突然出現的自己顯得突兀。
隨便走走，等到時間到再赴約吧！
雖然腦裡面是這麼打算，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腳步卻不知不覺走到校外的圍牆，籃球隊的大家正沿著操場做暖身運動，我第一眼就看到帶頭的黎曉詩，薄薄的瀏海因為汗濕而粘在前額，胸膛因為奔跑而劇烈起伏著，儘管如此，黎曉詩的面容仍然透著一股奇異的安祥，眼神透著一股單純的專注，如果不是那全身的汗以及身後那群氣喘如牛的隊友，我會以為黎曉詩只是在三月開落時悠閒賞櫻。
那瞬間，韓青嚮往而迷戀的表情突然闖入我的腦海，我終於懂了，懂了為什麼平時在我身邊耍嘴皮的黎曉詩，可以讓韓青露出那種表情。而那瞬間的懂，竟然直接化為一根針，狠狠鑽進我的心臟，扎得心又嗆又疼。我忍不住捂著胸口蹲下，大口大口的換氣，試圖讓自己的心不要這麼劇烈的跳動。
是什麼？現在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妳果然還是來了。」
意外出現的聲音嚇到我，我抬頭，看到一襲美麗的大波浪捲出現在圍牆裡面，是林雨音
「什麼叫果然來了？我又沒有說要來。」
「妳是沒說阿！但我覺得妳一定會到。」
「憑什麼那麼篤定。」林雨音的了然總會給我一種被強行偷窺的難堪
「因為小黎阿！」林雨音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睨著我：「妳會為了小黎而來。」
「胡扯。」我站起身，恰好與林雨音的視線平行：「我只是剛好散步走過，現在要回去了。」
「是嗎？」
林雨音仔細端詳著我，像是想看透些什麼，看得我全身不舒服，就在我準備出聲抗議時，林雨音突然又插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讓黎曉詩喝到我以外的人準備的水。」
「喔！」
似乎是被我的答案困惑，林雨音好看的秀眉皺了起來，端詳我半晌之後，自顧自的笑了。
「原來妳還沒弄懂阿！」
「弄懂什麼？」
「沒什麼。」林雨音伸了伸懶腰，笑得開懷：「我不管妳是裝傻還是真遲鈍，反正沒弄懂就算了。先說好，我可是要出手了。」
「出手？」
「不跟妳聊了，小黎要跑完了，我要去給她送水，先走啦！」
林雨音說完，也不管還在圍牆外的我，自顧自的跑遠了。
看著同樣在圍牆內的黎曉詩與林雨音，耳邊還迴盪著林雨音的聲音，朦朧中好像在迷霧中抓到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抓到，林雨音的話突然讓我有一種深深的不安與恐懼，比韓青出現時更甚。
「白悠同學，妳怎麼會站在這。」
一回頭才真正嚇到我。站在身後的，正是穿著一身休閒服的陳老師。比起平常的白袍，今天的陳老師少了一份嚴謹，多了一份悠閒，在陽光下的陳老師整個人透出一股白瓷般的溫煦光潔，宛如天使一般。而今這樣的天使，正在對我微笑著呢！
「老師，你怎麼會在這！」
「今天校隊比賽，我要在場，以免有任何運動傷害發生啊！倒是妳，妳是來看曉詩比賽的嗎？」
「我，我才不是勒！」為什麼大家都覺得我是來看黎曉詩的。
「好好好，妳不是。」
陳老師的聲音飽含安撫，什麼都沒說，卻讓我有一種冒犯老師的慚愧感。老師只是關心我，又是長輩，我怎麼可以對老師口氣不好。
「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口氣差的。」
「沒關係，老師也有錯，不應該隨便替妳下結論。」
唔，老師竟然還跟我道歉。我心裡面的慚愧更深了。
「老師，你為什麼覺得我是來看黎曉詩的阿！」
「因為．．．」老師對我眨了眨眼：「很多同學都喜歡黎曉詩，不是嗎？」
「老師你也知道！」
我嚇到了，我以為喜歡同性這種事，呃．．．很難啟齒勒！
「白同學，別忘了，我也是輔導老師阿！」陳老師笑得溫柔：「同學有時就會來找我聊一些心事，其中當然也有被愛情困擾的人。」
「老師，那喜歡黎曉詩的人多嗎？」
「唔，就我所聽到，還蠻多的。」
「老師，你不會覺得她們喜歡女生很不正常嗎？」
老師笑了：「白同學，妳覺得同志不正常嗎？」
「呃．．．」
說不正常不對，說正常．．．好像也不對，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啦！
「白同學，妳覺得那些喜歡曉詩的人都是同性戀，都很噁心嗎？」
「唔，其實也沒有啦！」腦中突然浮現單純的韓青以及強勢的林雨音。
「現在時間還早，妳願意陪老師吃個早餐，順便聽老師分享心理學是怎麼看待同性戀的嗎？」
「呃．．．」
從老師口中說出來的請求總是讓人無法拒絕。所以當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我和老師兩人已經坐在學校附近的早餐店了。
「白同學，妳有聽過『同性親密期』這個詞嗎？」
我搖搖頭。
「『同性親密期』說得是在某些特定環境下，譬如女校當兵等，人會產生一種喜歡同性的錯覺，那就叫做同性親密期。」
「所以那些同學喜歡黎曉詩，有可能是因為同性親密期的關係囉！」
「是阿！而且妳不覺得高中生活很無聊嗎？」
「對，超無聊的！」
想起每天不停上課考試再上課再考試的生活，不禁皺起眉頭。
「在這麼無聊的生活裡，突然出現一個耀眼的人，大家就把崇拜和喜歡寄託在她身上，妳不覺得也很正常嗎？」
「所以老師的意思是：那些喜歡黎曉詩的人，都只是暫時喜歡女生，不是真正的同性戀囉！」
「我可沒有這麼說。」老師的表情轉為嚴肅：「我只是想提醒妳，現在喜歡黎曉詩的人，不一定就是同志，只靠幾個簡單的線索就對人下定論，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唔．．．」
陳老師今天說的話，都是我以前從來沒聽過的。原來不是喜歡黎曉詩就是同性戀，也不一定就不正常。
「老師，很多人找你聊黎曉詩的事情嗎？」
「很多啊！我只能說黎曉詩在學校裡真的很受歡迎，託她的福，我可是平白多出了很多工作量。」
老師的笑容有點調皮，聽不出到底是讚嘆還是抱怨。
「老師，一直聽人家抱怨同樣的事情，不會厭煩嗎？」
「厭煩阿！」陳老師的聲音轉小：「老實跟妳說，有時候阿，還真的有一點呢！」
「咦，我以為老師沒有情緒呢！」
「怎麼可能，老師也是人阿！」陳老師笑得開懷，反而讓我有一點不好意思。
「其實阿！每次看到來抱怨的同學們，都覺得她們好可愛。」
「可愛？」
想起那群兇神惡煞，每個都恨不得把我從黎曉詩身邊拉開的親衛隊，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那群人怎麼樣都跟可愛沾不上邊吧！
「她們可以為了最簡單的事情大哭，為了一個笑容而開心一整天，為了一個最簡單的禮物而耗費精神。對她們來說，世界多麼單純，非黑即白，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陳老師笑得溫柔：「妳不覺得這樣的單純很美嗎？」
「老師你都不知道，她們私底下都會鉤心鬥角，排擠造謠，超恐怖的！」
「是阿！也正因為年輕，所以連惡意都純粹而直接。」
老師邊說，邊細心的把我眼前已經吃完的盤子推開，順道抽了兩張衛生紙遞給我。我默默接過陳老師手上的衛生紙擦嘴，不敢講話，心裡卻暗暗反駁：一點都不可愛，老師你根本不知道女生之間可以可怕的到什麼地步。
「對了，老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是不是之前就跟黎曉詩認識阿！」
「對阿！」老師臉上的笑容微微暗了一下，快到讓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我在唸書的時候，曾經當過她的家教老師。那時黎曉詩才剛升國中吧！」
「那黎曉詩是不是．．．」那兩個字硬是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妳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老師眼裡的陽光似乎又閃了一下。
「因為．．．黎曉詩泡茶的神情，太過．．．」
「我和黎曉詩只是很單純的師生關係。」老師好像知道我要說什麼，堅定地接下我未完的話語：「別忘了，別只用幾個點就論斷一個人。」
「可是黎曉詩她．．．」
我有些不服氣，陳老師根本沒有看到黎曉詩的神情，又怎麼會知道黎曉詩的心情。
「白同學，曉詩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
「所以？」
「她就跟那些親衛隊是一樣的，高中生活這麼無聊，若是有一個寄託的對象，也很正常不是嗎？」
「是這樣嗎？」
所以老師的意思是：就算黎曉詩真的對老師有什麼感覺，也只是一種高中生活太無聊的寄託嗎？
哎呀！老師的話完全把我搞混了啦！
「時間快到了，我要進去陪校隊練習囉！」
「喔，好。」
我傻傻的看著陳老師走遠，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阿，我忘記給老師早餐錢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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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學姐，妳等很久了嗎？」
「我也剛到。妳手上拿了什麼？」
韓青很高興的搖了搖手上的提籃，看起來有點重量：「這是我幫黎學姊準備的點心，我做了一早上喔！」
「這樣阿！」本想好好誇獎韓青的努力，林雨音的身影卻突然閃過，讓我有點不安。
「白學姐，我們快進去吧！」
時間已經快到了，場邊擠滿了兩校的學生，韓青一手挽著提籃，一手抓著我，熟練的在人群中左閃右閃，最後找到了一個離場近，視野也好的地方。只見韓青熟練的從包包裡拿出衛生紙擦椅子，一邊還不忘提醒我：「廁所從那邊的樓梯下去左轉就到囉。」
「妳怎麼這麼利害阿！」看著韓青選的位子，我不禁暗暗佩服，這裡雖然是絕妙的好位置，但因為離門口有一大段距離，絕對不是像我這種第一次來的人可以找到的。
「當然啦！我和朋友來的時候都坐這裡喔！」
說到朋友，韓青驕傲的眼神中蒙上一層淡淡的愁，隨即又被期待掩去，拍拍旁邊的空位招呼我坐下。
「喲，這不是韓青嗎？」
突然一陣女聲從身後響起，明顯看到韓青的身子一震，原本興奮的紅潮退去，換上尷尬的僵白。
「我還以為妳沒臉過來了勒！怎麼，找到人幫妳壯膽啦？」一群女孩不懷好意的看著我，眼底是滿滿的挑釁，讓我想起今天早上圍牆內的林雨音。
現在是怎樣，小孩子搶玩具嗎？
「妳，妳們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語調裡還有微微的抖音，聽得出來韓青非常怕她們。
「那倒也是，被說成這樣還敢來，天底下就是有這麼不要臉的人阿！」
為首的女生大聲的譏諷著，惹得旁邊圍觀的同學都開始注意這裡。只見韓青的臉愈來愈紅，突然站起身，飛也似的就往樓梯跑去。
「韓青！」
我也顧不得手邊的東西，馬上就跟著追了出去。左找右找，最後終於在廁所的鏡子前找到哭的淅哩嘩拉的韓青。看著哭的悽慘的韓青，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拿出放在口袋裡的衛生紙，一張一張的遞給她，看著鏡前可愛的女孩哭得通紅。
良久，我的整包衛生紙都已經貢獻給韓青，才聽到她的抽泣聲慢慢停止。
「她們是誰阿！」
「她們是我同學，之前都會一起來看比賽的。」
「同學怎麼會對妳這樣．．．」說到一半我突然煞住嘴，想到前幾天林雨音說的話。
「是因為黎曉詩嗎？」
韓青不答，但那雙怯弱的眼神，看來是八九不離十。
「這也太過分了吧！我們去跟老師說。」
「不，不要，沒有用的。」
「怎麼會沒有用，至少老師可以制止她們阿！」
「老師待在班上的時間頂多早自習和幾堂課，但她們一整天都和我同班，真的要整我機會多的是。」
「那．．．我們跟老師說，讓妳轉班好不好。」
我自以為想到一個好方法，卻意外看到韓青依舊搖頭：「沒有用的。剛剛那個說話的女生是親衛隊的發起人，每一班都有她的勢力。」
「嘖，怎麼這麼麻煩。」我抓了抓頭，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回神，卻發現韓青已經抓著我的手臂：「學姊，謝謝妳，我覺得好很多了。」
「呃，也沒什麼啦！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無力到讓我覺得自己到底是怎樣為什麼什麼事都不能做。
「好了，我們快去看比賽吧！」
「咦，妳還要看阿！」
「那當然，今天來就是為了要看黎學姊比賽的阿！怎麼可以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不看了。阿，我怎麼變得這麼醜，這樣怎麼能讓黎學姊看到啦！」
看著一直試圖在鏡中微笑的韓青，我不禁迷惑了，這真的是剛剛那個哭的淅哩嘩拉，脆弱到彷彿風吹就倒的小學妹嗎？
「好啦！我們走吧！」
眼前的韓青雖然眼睛和鼻子還有剛哭過的嫣紅，但眼神裡又重新回到剛來時閃閃亮的光芒，而現在的她正拉著我準備回到比賽會場。只是一回到位子前，我和韓青都傻眼了。原本放在位子上的提籃和包包早已不翼而飛。
「喂，妳們太過分了吧！」
「我們怎麼了嗎？」
可惡，竟然還給我裝死。
「我們的包包勒！」
「我怎麼知道。」
「妳，明明就是妳們拿走的。」
「妳又沒付錢叫我們幫妳保管，現在東西不見了，就要賴在我們身上嗎？」
「妳有證據嗎？」
為首的女生也不甘示弱。
「妳．．．」
我一整個氣到。韓青眼見不對，硬是抓著我的衣袖把我拉走。
「韓青妳幹嘛啦！」
「學姊別生氣，我知道東西在哪裡。」
「咦，不是她們拿走的嗎？」
「是她們拿走的，不過我知道她們把東西放到哪了。」
韓青熟練的鑽到樓梯邊的垃圾桶，一打開，果然發現韓青和我的包包以及提籃，就這樣安然的躺在最上面，很明顯是剛丟不久。
「妳怎麼知道會在這？」
「反正她們會丟的地方就這幾個，多找幾次就知道了。」
「多找幾次？」
「嗯。」韓青的聲音有些黯然：「這種算簡單的，兩三天就要發生一次。」
「兩三天就要發生一次！」我傻了：「其他同學都沒說話嗎？」
「我想．．．她們也許也不想惹事吧！學姊對不起，害妳也一起被拖下水。」
「．．．算了，又不是妳的錯。」
看著自己髒兮兮的包包，我不禁嘆了一口氣。
「學妹，妳平常都過這種生活嗎？」
「嗯，原本想說在比賽場地她們應該不敢太過分的，沒想到還是這樣。」
「欸，學妹，妳會不會討厭我阿！」
「討厭？為什麼要討厭學姊？」
「如果不是我鼓勵妳跟黎曉詩講話，今天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當然不會啦！」一說到黎曉詩，韓青馬上又變回那個我所熟悉的，臉上盈滿害羞瑰紅的女孩：「只要可以跟黎學姊說話，怎麼樣都沒有關係，真的！」
「韓青．．．」我嘆了一口氣：「妳真的這麼喜歡黎曉詩阿！」
「對阿！我最喜歡她了。」
「可是妳明明．．．跟黎曉詩不熟不是嗎？」
「嗯，剛開始，我的確是跟她不熟，連想到要跟她說話都會緊張的發抖。」韓青笑的有些害羞：「那時的我，只能一點一點，撿拾著黎學姊無意中掉落的碎片。喜歡喝的飲料，習慣用的筆，喝過的寶特瓶，笑起來的樣子，甚至是打球過後，影子曾經走過的溫度．．．」
「韓青．．．」我有些不忍心。
「很奇怪對吧！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好像變態。」韓青抓了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跟你說，我曾經在黎學姊剛打完球後，一個人坐在球場裡，抱著學姊喝過的寶特瓶，笑得跟傻子一樣。」
「呃．．．」
「那時的我雖然完全沒有機會跟黎學姊說話，但是這麼多碎片，一點一點慢慢拼湊，似乎也能拼出一個黎學姊的影子，在身邊陪著我。」
我沉默了。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韓青是這麼用力的在喜歡黎曉詩。
「然後有一天，我終於可以跟黎學姊說話，跟黎學姊打鬧。雖然黎學姊說我只是學妹，她永遠都不會喜歡我．．．」韓青的聲音轉小，我則有點嚇到。
曾經，我和黎曉詩都以為韓青根本沒把這句話聽進去，沒想到她聽進去了，而且記得比誰都牢。
「不過沒有關係，真的，因為比起之前，只能看著黎學姊的背影，撿拾黎學姊的碎片，現在可以跟黎學姊說話，打打鬧鬧，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所以沒有關係，真的，怎麼樣的沒有關係。」韓青的聲音愈來愈小，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學姊，妳絕對不可以跟黎學姊說喔！」
看著焦急的韓青，我笑了：「好，我絕對不會跟黎曉詩說。走吧！我們趕快去找個好位子，比賽快要開始了呢！」
聽完這些話，我已經知道，今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休想阻止韓青看比賽了。
「那我們走吧！」
韓青拍拍包包上面的灰塵，一手挽著我，開開心心的走回比賽會場，比賽果然已經開始了。我看到黎曉詩和對方的球員正站在場中央準備跳球。韓青顯得有些焦急，拉著我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就坐下。
坐定之後，我把包包放在膝上撫平，一抬頭，卻看到黎曉詩的眼神正對上我，那眼神含了太多的意味。
我皺起眉，不懂黎曉詩的意思。
比賽在即，她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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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哨音吹起，我親眼看見黎曉詩的頭高高舉起，眼眶含著淚，忍著不讓它落下。
這一場比賽裡，可以看的出來隊友都很信任她，一直把球傳給黎曉詩，四周的加油聲也幾乎都是喊著黎曉詩的名字。可惜這場黎曉詩失誤連連，硬是輸了這場比賽。
我看到場下的校隊全部抱在一起哭，還有身邊沉默的同學，心裡不禁泛酸。
「學姊，我們去休息區找黎學姊吧！」
韓青雖然難掩失落，卻還是努力想露出鼓勵的笑容，抓起剛剛中場休息買的礦泉水，拉著我就往休息區跑。
「黎學姐，我帶了礦泉水來給妳喝。」
一抬頭，卻意外看到黎曉詩一臉冷淡。
「學妹，不用麻煩了。」
「黎學姊，叫我韓青就好啦！不要難過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嘛．．．」
韓青笑得開懷，原本想拉住黎曉詩的手，卻被對方冷淡的眼神，硬生生凍在半空中。
「黎學姊，妳怎麼了？」
「妳以後離我遠一點。」黎曉詩的口氣冷個跟冰一樣，對比韓青顫抖的語氣，顯得格外刺耳。
「黎學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韓青已經開始眼框泛紅。
「反正妳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黎曉詩扭頭就要離開，手臂卻硬是被韓青抓住。
「學姊，妳手上的幸運帶．．．都拆下來了嗎？」
「．．．」
「真是的，學姊幹麻這麼見外，不喜歡幸運帶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啦．．．」
像是不耐煩韓青的話，黎曉詩粗魯的抽回自己的手，自顧自的走了。
「學妹．．．」
我有點擔心，剛剛才被她的同學諷刺，現在黎曉詩又對她這麼冷淡。
「沒關係，沒事的。」韓青原本已經止住的眼眶又開始泛紅，卻仍然努力的想微笑：「黎學姊只是輸球，所以心情不好。我也真是的，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挑這個時候來吵她，難怪她不理我．．．」
「學．．．」
「妳就是韓青嗎？」
安慰的話語硬是被突然出現的聲音截斷，是林雨音，突然從身後出現，帶著今天早上那抹讓我不安的笑容。
「嗯，我是。」
「妳好，我是林雨音。」
「嗯，嗯。」
韓青其實也算是可愛的女孩子，只是站在林雨音旁邊，整個光彩瞬間被搶光，竟像是女王養在手邊的小白兔似的。
「這是要給小黎的水嗎？」
「嗯。」
「真是謝謝妳。不過不好意思，以後我會幫她準備，就不麻煩妳了。」
「喔，喔，好。可是．．．」
在林雨音的強勢之下，韓青幾乎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
「那就先這樣，我先失陪了。」
林雨音就像個頒發詔書的的女王，說完之後，也不管韓青的反應，自顧自的就離開了，連帶我也一起傻在旁邊。
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根本就像蟑螂一樣無孔不入嘛！」
這可是黎曉詩之前被煩到快發瘋時自己說的。既然是蟑螂，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驅逐出境。
「喔！她們又來了。」
掃地時間，黎曉詩跟平常一樣，窩在保健室裡抱怨圍在外面的那群人。我不理會她的抱怨，逕自把抹布扭乾，繼續擦我的桌子。
「白悠，妳今天怎麼都不說話，心情不好嗎？」
「沒有阿！」我倒要看看林雨音要怎麼做。
「小黎，抱歉我來晚了。」
說曹操曹操到。正在想林雨音呢！她就大刺刺的從門口進來了。
「雨音，妳來啦！」
黎曉詩笑得有些挑釁，用嘴努了努門外的人，再看了看林雨音，這是一張明顯的戰帖。我也放下手邊的工作，在旁邊觀察林雨音的舉動。
老實說我也很好奇，林雨音到底會怎麼做。
「希望我幫妳拒絕嗎？」林雨音巧笑嫣然。
「這不就是我們之間的協議。」
「那之前的呢？」說的是黎曉詩目前掛在手臂上的心意。
「妳有辦法一起解決嗎？」
也許是收到了黎曉詩眼裡的期待，林雨音笑得自信，直接把保健室的門一開，連帶讓在門邊的每個人都無所遁形。
「現在是打掃時間，請問妳們站在這裡有什麼事嗎？」口氣絕對有禮，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絕對不會忽略林雨音有禮口氣下的壓迫。
門外的人不知所措的互相對看，許久以後，才由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學妹率先發言：「這是我自己做的幸運帶，我想送給黎學姊當禮物。」
「幸運帶？小黎，妳要嗎？」
雖然是看著學妹，但問句對象則是重頭到尾都置身事外的黎曉詩。只見黎曉詩笑了笑，舉起早已被幸運帶攻占的雙臂表示回答。
「妳也看到了，小黎的手臂早就滿了，恐怕沒有辦法接受妳的好意。」
「可是．．．她之前都會收下的。」被拒絕的學妹有點不服氣。
「那為了公平起見，不如請小黎連之前的幸運帶都退還吧！小黎，可以嗎？」
林雨音語出驚人，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話嚇得倒吸一口氣，倒是小黎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唇盼依舊銜著笑意，不像是被冒犯的樣子。
「那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不好意思，我和小黎還有些公事要談，就不奉陪了。」
林雨音笑得有禮，維持一貫大家閨秀的風範把門關上，順便把門外的一干人等全部關在外面，才回頭正對黎曉詩。
「如何，還滿意嗎？」
「效果不錯，可惜太粗暴了一點。」
「有效就好啦！」
「不管如何，謝啦！」
「不用客氣。」
「不只一點吧！」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一身冷汗：「這樣對學妹不會很沒禮貌嗎？」
「她們假關心之名行騷擾之實，難道就有禮貌？」林雨音倒是理直氣壯：「還是說，妳有更好的方法？」
是沒有，但是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吧！還好我們學校的學生還算乖巧，如果是在外面，被蓋布袋都不稀奇。
「放心吧！反正壞人又不是妳在做。」也許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林雨音笑笑，不以為意：「何況黎曉詩都同意了。」
我看向黎曉詩，希冀得到她的認同。但黎曉詩只是笑笑：「白悠，老師的剪刀放哪？」
「剪刀？妳要剪刀幹嘛？」
「拆幸運帶阿！」兩隻手臂晃阿晃的：「妳都不知道這樣帶整排洗澡有多不方便。現在有機會，當然是要趕快拆掉阿！」
我有點氣悶，把剪刀找出來直接丟給黎曉詩。聽著黎曉詩歡樂剪幸運帶的聲音。
「幹嘛生氣阿！」倒是林雨音看出我的不對勁，直接走到我面前，逼我正對她。
「我哪有生氣。」我硬是把頭轉開，不願意看林雨音。
「真是不坦率的傢伙。」林雨音輕笑，回頭就對黎曉詩喊：「欸，她生氣了，妳還不趕快來安慰她。」
就說我沒有生氣了嘛！
我正想開口跟林雨音抗議，冷不防突然有一隻手臂環住我的肩膀，黎曉詩特有的香味也跟著襲來，我嚇得全身僵直，只聽到黎曉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全拆了，看起來清爽多了吧！」
「喔。」
「以後洗澡就方便多了。」
「那很好阿！」
「那妳幹嘛生氣？」
「就說我沒生氣了嘛！」
我推開黎曉詩的手，提了水桶就往外走，不想看到幫她出頭的林雨音，以及欣然接受的黎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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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認同林雨音的做法，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做法還真有效。自從林雨音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插手之後，黎曉詩再也不用煩惱過多的幸運帶，意料之外的蛋糕，以及家政課的成品。壞處就是林雨音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方式，全面入侵了我們的生活。
就像現在，我一樣搓洗抹布，但是身邊響起的不再是黎曉詩的碎念，而是兩人的歡樂的交談聲。
「後來勒？」
「後來啊！歷史老師在台上氣到哭出來。」
「他活該。」
兩人的笑聲不絕於耳，我卻愈來愈不耐煩，這兩個傢伙到底要聊到什麼時候阿！
「欸，黎曉詩，妳該去泡茶了吧！」
「好，我馬上去。」
「我也要去。」旁邊的林語音馬上搭腔，還自動自發的幫黎曉詩拿了茶壺，兩個人就這樣歡樂的離開了。
「跟屁蟲連體嬰，有必要連泡茶都黏在一起嗎？」
我甩著自己手上的抹布，總覺得這樣一來就會讓心情好一點。
「白悠學姊，妳罵誰阿？」
「不就是黎．．．嚇！韓青妳怎麼來啦！黎曉詩去泡茶不在喔！」
「我，我不是找黎學姐，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什麼事阿！」
「這個禮拜六下午校隊要比賽，想問白悠學姊有沒有空，陪我一起去幫黎學姊加油。」
「咦，妳之前不是都和同學一起去的嗎？」
「她們．．．有點事。」韓青說得含糊其詞。
「我是有空啦．．．」
「那我們約下午一點在校門口見。」
「喔，好阿！」
「韓青，妳來找我阿，好久不見囉！」
泡茶回來的黎曉詩看到韓青，馬上就把手上的茶壺塞給旁邊的林雨音，手就準備搭到韓青的肩膀上，一如之前黎曉詩習慣的動作。
只是明明是以前都會做的動作，韓青卻反常地嚇到臉色發白，身體一偏，就避開了黎曉詩的手，慌慌張張地說：「我，我先回去了，等一下還有課呢。」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跑了。只剩下黎曉詩被避開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尷尬的樣子。
「白悠，那傢伙怎麼啦！」
「不知道阿！」
我聳聳肩表示回應，心裡也覺得很奇怪。平常最黏黎曉詩的人，突然消失好幾天就算了，現在看到她，跟看到鬼一樣拔腿就跑，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該不會．．．
「欸，黎曉詩，妳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我怎麼可能對她做什麼？」黎曉詩大喊冤枉。
「還是說．．．」眼神掃過在旁邊都不說話的林雨音。
「別看我，不是我做的。」林雨音連忙撇清。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算了啦！反正我們在這想也想不出結果來，不如就別想了吧！」
「說得也是。」
雖然黎曉詩的樂天不見得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但我們現在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那個學妹，是叫韓青吧！她超紅的。」冷不防林雨音突然又插入一句話。
「紅？為什麼？」
黎曉詩的問句也是我心裡的疑問，畢竟韓青功課普通，運動普通，長相雖然甜美，但在女生群中也絕對不搶眼。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平凡到極點的學生，這樣的人怎麼會紅？
「因為妳阿！」
「因為我？」
「大家都在說：韓青要臉沒臉要胸沒胸要才華沒才華要後臺沒後臺，裝一下可憐就可以變成妳的好朋友，超不要臉的。」
「講得也太難聽了吧！」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什麼難聽話講不出來？」林雨音聳聳肩，不是太意外。
「那妳怎麼會知道？」
「全校大概只有妳不知道了吧！」
黎曉詩譴責性地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搖頭表示也不知道這件事。
「那妳有沒有關係阿！」
「知道我的委屈了吧！有沒有補償阿？」
林雨音整個人湊進黎曉詩，一臉討賞樣。
「不過全校大概也沒人敢動妳吧，『女王』。」黎曉詩馬上還以顏色。
「嘖。」林雨音收回身子，撇了撇嘴，笑得自信：「放心吧！我敢這麼做，自然有我的辦法。」
「那就好啦。不過白悠，妳每天跟我一起掃地怎麼沒事阿？」
「不知道。」我也很困惑。
「那是因為白悠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林雨音回答的超專業。
「阿？」
「其實掃地工作剛分配時，白悠也被酸過一陣子。不過因為那時小黎還沒有這麼有名，酸的人比較少，再加上白悠都沒反應，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聽到還是裝死，久而久之，就沒有人說了。」
「有這回事？」
我還是很茫然。
「妳真得是．．．」林雨音話語未完，聽不出是佩服還是挖苦：「能夠對外界無感成這樣，應該也算是一種天賦了吧！」
「一個強悍一個無感，妳們兩個就是全校唯二在我身邊不會受傷的人了。」
黎曉詩孩在旁邊很開心的下了自以為專業的結論。
「可以這麼說。」林雨音竟然在旁邊同意了。
「嘖，無感就無感吧！」我撇撇嘴，沒有認真想爭取什麼。
「對了，韓青找妳幹嘛？」
「她說妳禮拜天要比賽，約我一起去幫妳加油。」
「比賽？我也要去！」旁邊的林雨音馬上發難：「小黎，我可以跟妳一起去嗎？」
「妳要跟我去？」
「對阿！不行嗎？」
「可是我是球員，要提早到耶！」
「提早到就提早到，有什麼關係。」
「可是這樣很奇怪，我們熱身練習時，妳要幹嘛？」
「在旁邊看阿！」
「呃。」
「我就坐在旁邊不吵妳，應該可以吧！反正學校操場是公開場合，大家都可以進去。」
「這．．．是這麼說沒錯啦！」
「那就這麼決定啦！禮拜天早上我們先碰頭，然後在一起過去。」
「好吧！白悠，妳要來嗎？」
「我跟韓青約下午見，早上應該不會到，妳們去就好。」
我避開黎曉詩的問題，逕自收拾著打掃用具，不想再聽黎曉詩和林雨音的討論。說什麼我是她最好的朋友，結果還不是一樣，有了新人就拋棄我這個舊人．．．
等等，拋棄！
我被突然出現的動詞嚇到了。為什麼，當我聽到黎曉詩跟林雨音討論時，我會覺得被拋棄？黎曉詩只不過是我比較好一點的朋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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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補眠日，天氣很好，陽光很亮，還有清晨的鳥鳴及陽光出來前特有的濛濛霧氣。
只是躺在床上，瞪著鬧鐘的我心情一點都不好。明明下定決心，今天要跟往常一樣睡到十一點，吃個午餐後再悠悠哉哉地赴韓青的約。哪知道今天的瞌睡蟲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七早八早就全跑光了。
哀怨地從床上爬起，走進浴室時還嚇到老媽。
「妹妹，妳又胃痛了嗎？怎麼這麼早起床？」
「沒啦。」
「那妳要不要吃早餐，我幫妳弄。」
「不用了，我還有事，先出門囉。」
純粹只是想避開媽媽的碎唸，卻又在跑出門茫然失措，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實在太早了，假日的早晨不若以往匆忙，稀少的街道蘊含著一股特有的悠閒，格外讓突然出現的自己顯得突兀。
隨便走走，等到時間到再赴約吧！
雖然腦裡面是這麼打算，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腳步卻不知不覺走到校外的圍牆，籃球隊的大家正沿著操場做暖身運動，我第一眼就看到帶頭的黎曉詩，薄薄的瀏海因為汗濕而粘在前額，胸膛因為奔跑而劇烈起伏著，儘管如此，黎曉詩的面容仍然透著一股奇異的安祥，眼神透著一股單純的專注，如果不是那全身的汗以及身後那群氣喘如牛的隊友，我會以為黎曉詩只是在三月開落時悠閒賞櫻。
那瞬間，韓青嚮往而迷戀的表情突然闖入我的腦海，我終於懂了，懂了為什麼平時在我身邊耍嘴皮的黎曉詩，可以讓韓青露出那種表情。而那瞬間的懂，竟然直接化為一根針，狠狠鑽進我的心臟，扎得心又嗆又疼。我忍不住捂著胸口蹲下，大口大口的換氣，試圖讓自己的心不要這麼劇烈的跳動。
是什麼？現在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妳果然還是來了。」
意外出現的聲音嚇到我，我抬頭，看到一襲美麗的大波浪捲出現在圍牆裡面，是林雨音
「什麼叫果然來了？我又沒有說要來。」
「妳是沒說阿！但我覺得妳一定會到。」
「憑什麼那麼篤定。」林雨音的了然總會給我一種被強行偷窺的難堪
「因為小黎阿！」林雨音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睨著我：「妳會為了小黎而來。」
「胡扯。」我站起身，恰好與林雨音的視線平行：「我只是剛好散步走過，現在要回去了。」
「是嗎？」
林雨音仔細端詳著我，像是想看透些什麼，看得我全身不舒服，就在我準備出聲抗議時，林雨音突然又插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讓黎曉詩喝到我以外的人準備的水。」
「喔！」
似乎是被我的答案困惑，林雨音好看的秀眉皺了起來，端詳我半晌之後，自顧自的笑了。
「原來妳還沒弄懂阿！」
「弄懂什麼？」
「沒什麼。」林雨音伸了伸懶腰，笑得開懷：「我不管妳是裝傻還是真遲鈍，反正沒弄懂就算了。先說好，我可是要出手了。」
「出手？」
「不跟妳聊了，小黎要跑完了，我要去給她送水，先走啦！」
林雨音說完，也不管還在圍牆外的我，自顧自的跑遠了。
看著同樣在圍牆內的黎曉詩與林雨音，耳邊還迴盪著林雨音的聲音，朦朧中好像在迷霧中抓到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抓到，林雨音的話突然讓我有一種深深的不安與恐懼，比韓青出現時更甚。
「白悠同學，妳怎麼會站在這。」
一回頭才真正嚇到我。站在身後的，正是穿著一身休閒服的陳老師。比起平常的白袍，今天的陳老師少了一份嚴謹，多了一份悠閒，在陽光下的陳老師整個人透出一股白瓷般的溫煦光潔，宛如天使一般。而今這樣的天使，正在對我微笑著呢！
「老師，你怎麼會在這！」
「今天校隊比賽，我要在場，以免有任何運動傷害發生啊！倒是妳，妳是來看曉詩比賽的嗎？」
「我，我才不是勒！」為什麼大家都覺得我是來看黎曉詩的。
「好好好，妳不是。」
陳老師的聲音飽含安撫，什麼都沒說，卻讓我有一種冒犯老師的慚愧感。老師只是關心我，又是長輩，我怎麼可以對老師口氣不好。
「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口氣差的。」
「沒關係，老師也有錯，不應該隨便替妳下結論。」
唔，老師竟然還跟我道歉。我心裡面的慚愧更深了。
「老師，你為什麼覺得我是來看黎曉詩的阿！」
「因為．．．」老師對我眨了眨眼：「很多同學都喜歡黎曉詩，不是嗎？」
「老師你也知道！」
我嚇到了，我以為喜歡同性這種事，呃．．．很難啟齒勒！
「白同學，別忘了，我也是輔導老師阿！」陳老師笑得溫柔：「同學有時就會來找我聊一些心事，其中當然也有被愛情困擾的人。」
「老師，那喜歡黎曉詩的人多嗎？」
「唔，就我所聽到，還蠻多的。」
「老師，你不會覺得她們喜歡女生很不正常嗎？」
老師笑了：「白同學，妳覺得同志不正常嗎？」
「呃．．．」
說不正常不對，說正常．．．好像也不對，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啦！
「白同學，妳覺得那些喜歡曉詩的人都是同性戀，都很噁心嗎？」
「唔，其實也沒有啦！」腦中突然浮現單純的韓青以及強勢的林雨音。
「現在時間還早，妳願意陪老師吃個早餐，順便聽老師分享心理學是怎麼看待同性戀的嗎？」
「呃．．．」
從老師口中說出來的請求總是讓人無法拒絕。所以當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我和老師兩人已經坐在學校附近的早餐店了。
「白同學，妳有聽過『同性親密期』這個詞嗎？」
我搖搖頭。
「『同性親密期』說得是在某些特定環境下，譬如女校當兵等，人會產生一種喜歡同性的錯覺，那就叫做同性親密期。」
「所以那些同學喜歡黎曉詩，有可能是因為同性親密期的關係囉！」
「是阿！而且妳不覺得高中生活很無聊嗎？」
「對，超無聊的！」
想起每天不停上課考試再上課再考試的生活，不禁皺起眉頭。
「在這麼無聊的生活裡，突然出現一個耀眼的人，大家就把崇拜和喜歡寄託在她身上，妳不覺得也很正常嗎？」
「所以老師的意思是：那些喜歡黎曉詩的人，都只是暫時喜歡女生，不是真正的同性戀囉！」
「我可沒有這麼說。」老師的表情轉為嚴肅：「我只是想提醒妳，現在喜歡黎曉詩的人，不一定就是同志，只靠幾個簡單的線索就對人下定論，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唔．．．」
陳老師今天說的話，都是我以前從來沒聽過的。原來不是喜歡黎曉詩就是同性戀，也不一定就不正常。
「老師，很多人找你聊黎曉詩的事情嗎？」
「很多啊！我只能說黎曉詩在學校裡真的很受歡迎，託她的福，我可是平白多出了很多工作量。」
老師的笑容有點調皮，聽不出到底是讚嘆還是抱怨。
「老師，一直聽人家抱怨同樣的事情，不會厭煩嗎？」
「厭煩阿！」陳老師的聲音轉小：「老實跟妳說，有時候阿，還真的有一點呢！」
「咦，我以為老師沒有情緒呢！」
「怎麼可能，老師也是人阿！」陳老師笑得開懷，反而讓我有一點不好意思。
「其實阿！每次看到來抱怨的同學們，都覺得她們好可愛。」
「可愛？」
想起那群兇神惡煞，每個都恨不得把我從黎曉詩身邊拉開的親衛隊，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那群人怎麼樣都跟可愛沾不上邊吧！
「她們可以為了最簡單的事情大哭，為了一個笑容而開心一整天，為了一個最簡單的禮物而耗費精神。對她們來說，世界多麼單純，非黑即白，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陳老師笑得溫柔：「妳不覺得這樣的單純很美嗎？」
「老師你都不知道，她們私底下都會鉤心鬥角，排擠造謠，超恐怖的！」
「是阿！也正因為年輕，所以連惡意都純粹而直接。」
老師邊說，邊細心的把我眼前已經吃完的盤子推開，順道抽了兩張衛生紙遞給我。我默默接過陳老師手上的衛生紙擦嘴，不敢講話，心裡卻暗暗反駁：一點都不可愛，老師你根本不知道女生之間可以可怕的到什麼地步。
「對了，老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是不是之前就跟黎曉詩認識阿！」
「對阿！」老師臉上的笑容微微暗了一下，快到讓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我在唸書的時候，曾經當過她的家教老師。那時黎曉詩才剛升國中吧！」
「那黎曉詩是不是．．．」那兩個字硬是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妳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老師眼裡的陽光似乎又閃了一下。
「因為．．．黎曉詩泡茶的神情，太過．．．」
「我和黎曉詩只是很單純的師生關係。」老師好像知道我要說什麼，堅定地接下我未完的話語：「別忘了，別只用幾個點就論斷一個人。」
「可是黎曉詩她．．．」
我有些不服氣，陳老師根本沒有看到黎曉詩的神情，又怎麼會知道黎曉詩的心情。
「白同學，曉詩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
「所以？」
「她就跟那些親衛隊是一樣的，高中生活這麼無聊，若是有一個寄託的對象，也很正常不是嗎？」
「是這樣嗎？」
所以老師的意思是：就算黎曉詩真的對老師有什麼感覺，也只是一種高中生活太無聊的寄託嗎？
哎呀！老師的話完全把我搞混了啦！
「時間快到了，我要進去陪校隊練習囉！」
「喔，好。」
我傻傻的看著陳老師走遠，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阿，我忘記給老師早餐錢了啦！」
★☆★☆★
「白學姐，妳等很久了嗎？」
「我也剛到。妳手上拿了什麼？」
韓青很高興的搖了搖手上的提籃，看起來有點重量：「這是我幫黎學姊準備的點心，我做了一早上喔！」
「這樣阿！」本想好好誇獎韓青的努力，林雨音的身影卻突然閃過，讓我有點不安。
「白學姐，我們快進去吧！」
時間已經快到了，場邊擠滿了兩校的學生，韓青一手挽著提籃，一手抓著我，熟練的在人群中左閃右閃，最後找到了一個離場近，視野也好的地方。只見韓青熟練的從包包裡拿出衛生紙擦椅子，一邊還不忘提醒我：「廁所從那邊的樓梯下去左轉就到囉。」
「妳怎麼這麼利害阿！」看著韓青選的位子，我不禁暗暗佩服，這裡雖然是絕妙的好位置，但因為離門口有一大段距離，絕對不是像我這種第一次來的人可以找到的。
「當然啦！我和朋友來的時候都坐這裡喔！」
說到朋友，韓青驕傲的眼神中蒙上一層淡淡的愁，隨即又被期待掩去，拍拍旁邊的空位招呼我坐下。
「喲，這不是韓青嗎？」
突然一陣女聲從身後響起，明顯看到韓青的身子一震，原本興奮的紅潮退去，換上尷尬的僵白。
「我還以為妳沒臉過來了勒！怎麼，找到人幫妳壯膽啦？」一群女孩不懷好意的看著我，眼底是滿滿的挑釁，讓我想起今天早上圍牆內的林雨音。
現在是怎樣，小孩子搶玩具嗎？
「妳，妳們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語調裡還有微微的抖音，聽得出來韓青非常怕她們。
「那倒也是，被說成這樣還敢來，天底下就是有這麼不要臉的人阿！」
為首的女生大聲的譏諷著，惹得旁邊圍觀的同學都開始注意這裡。只見韓青的臉愈來愈紅，突然站起身，飛也似的就往樓梯跑去。
「韓青！」
我也顧不得手邊的東西，馬上就跟著追了出去。左找右找，最後終於在廁所的鏡子前找到哭的淅哩嘩拉的韓青。看著哭的悽慘的韓青，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拿出放在口袋裡的衛生紙，一張一張的遞給她，看著鏡前可愛的女孩哭得通紅。
良久，我的整包衛生紙都已經貢獻給韓青，才聽到她的抽泣聲慢慢停止。
「她們是誰阿！」
「她們是我同學，之前都會一起來看比賽的。」
「同學怎麼會對妳這樣．．．」說到一半我突然煞住嘴，想到前幾天林雨音說的話。
「是因為黎曉詩嗎？」
韓青不答，但那雙怯弱的眼神，看來是八九不離十。
「這也太過分了吧！我們去跟老師說。」
「不，不要，沒有用的。」
「怎麼會沒有用，至少老師可以制止她們阿！」
「老師待在班上的時間頂多早自習和幾堂課，但她們一整天都和我同班，真的要整我機會多的是。」
「那．．．我們跟老師說，讓妳轉班好不好。」
我自以為想到一個好方法，卻意外看到韓青依舊搖頭：「沒有用的。剛剛那個說話的女生是親衛隊的發起人，每一班都有她的勢力。」
「嘖，怎麼這麼麻煩。」我抓了抓頭，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回神，卻發現韓青已經抓著我的手臂：「學姊，謝謝妳，我覺得好很多了。」
「呃，也沒什麼啦！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無力到讓我覺得自己到底是怎樣為什麼什麼事都不能做。
「好了，我們快去看比賽吧！」
「咦，妳還要看阿！」
「那當然，今天來就是為了要看黎學姊比賽的阿！怎麼可以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不看了。阿，我怎麼變得這麼醜，這樣怎麼能讓黎學姊看到啦！」
看著一直試圖在鏡中微笑的韓青，我不禁迷惑了，這真的是剛剛那個哭的淅哩嘩拉，脆弱到彷彿風吹就倒的小學妹嗎？
「好啦！我們走吧！」
眼前的韓青雖然眼睛和鼻子還有剛哭過的嫣紅，但眼神裡又重新回到剛來時閃閃亮的光芒，而現在的她正拉著我準備回到比賽會場。只是一回到位子前，我和韓青都傻眼了。原本放在位子上的提籃和包包早已不翼而飛。
「喂，妳們太過分了吧！」
「我們怎麼了嗎？」
可惡，竟然還給我裝死。
「我們的包包勒！」
「我怎麼知道。」
「妳，明明就是妳們拿走的。」
「妳又沒付錢叫我們幫妳保管，現在東西不見了，就要賴在我們身上嗎？」
「妳有證據嗎？」
為首的女生也不甘示弱。
「妳．．．」
我一整個氣到。韓青眼見不對，硬是抓著我的衣袖把我拉走。
「韓青妳幹嘛啦！」
「學姊別生氣，我知道東西在哪裡。」
「咦，不是她們拿走的嗎？」
「是她們拿走的，不過我知道她們把東西放到哪了。」
韓青熟練的鑽到樓梯邊的垃圾桶，一打開，果然發現韓青和我的包包以及提籃，就這樣安然的躺在最上面，很明顯是剛丟不久。
「妳怎麼知道會在這？」
「反正她們會丟的地方就這幾個，多找幾次就知道了。」
「多找幾次？」
「嗯。」韓青的聲音有些黯然：「這種算簡單的，兩三天就要發生一次。」
「兩三天就要發生一次！」我傻了：「其他同學都沒說話嗎？」
「我想．．．她們也許也不想惹事吧！學姊對不起，害妳也一起被拖下水。」
「．．．算了，又不是妳的錯。」
看著自己髒兮兮的包包，我不禁嘆了一口氣。
「學妹，妳平常都過這種生活嗎？」
「嗯，原本想說在比賽場地她們應該不敢太過分的，沒想到還是這樣。」
「欸，學妹，妳會不會討厭我阿！」
「討厭？為什麼要討厭學姊？」
「如果不是我鼓勵妳跟黎曉詩講話，今天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當然不會啦！」一說到黎曉詩，韓青馬上又變回那個我所熟悉的，臉上盈滿害羞瑰紅的女孩：「只要可以跟黎學姊說話，怎麼樣都沒有關係，真的！」
「韓青．．．」我嘆了一口氣：「妳真的這麼喜歡黎曉詩阿！」
「對阿！我最喜歡她了。」
「可是妳明明．．．跟黎曉詩不熟不是嗎？」
「嗯，剛開始，我的確是跟她不熟，連想到要跟她說話都會緊張的發抖。」韓青笑的有些害羞：「那時的我，只能一點一點，撿拾著黎學姊無意中掉落的碎片。喜歡喝的飲料，習慣用的筆，喝過的寶特瓶，笑起來的樣子，甚至是打球過後，影子曾經走過的溫度．．．」
「韓青．．．」我有些不忍心。
「很奇怪對吧！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好像變態。」韓青抓了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跟你說，我曾經在黎學姊剛打完球後，一個人坐在球場裡，抱著學姊喝過的寶特瓶，笑得跟傻子一樣。」
「呃．．．」
「那時的我雖然完全沒有機會跟黎學姊說話，但是這麼多碎片，一點一點慢慢拼湊，似乎也能拼出一個黎學姊的影子，在身邊陪著我。」
我沉默了。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韓青是這麼用力的在喜歡黎曉詩。
「然後有一天，我終於可以跟黎學姊說話，跟黎學姊打鬧。雖然黎學姊說我只是學妹，她永遠都不會喜歡我．．．」韓青的聲音轉小，我則有點嚇到。
曾經，我和黎曉詩都以為韓青根本沒把這句話聽進去，沒想到她聽進去了，而且記得比誰都牢。
「不過沒有關係，真的，因為比起之前，只能看著黎學姊的背影，撿拾黎學姊的碎片，現在可以跟黎學姊說話，打打鬧鬧，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所以沒有關係，真的，怎麼樣的沒有關係。」韓青的聲音愈來愈小，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學姊，妳絕對不可以跟黎學姊說喔！」
看著焦急的韓青，我笑了：「好，我絕對不會跟黎曉詩說。走吧！我們趕快去找個好位子，比賽快要開始了呢！」
聽完這些話，我已經知道，今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休想阻止韓青看比賽了。
「那我們走吧！」
韓青拍拍包包上面的灰塵，一手挽著我，開開心心的走回比賽會場，比賽果然已經開始了。我看到黎曉詩和對方的球員正站在場中央準備跳球。韓青顯得有些焦急，拉著我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就坐下。
坐定之後，我把包包放在膝上撫平，一抬頭，卻看到黎曉詩的眼神正對上我，那眼神含了太多的意味。
我皺起眉，不懂黎曉詩的意思。
比賽在即，她想說什麼？
★☆★☆★
結束哨音吹起，我親眼看見黎曉詩的頭高高舉起，眼眶含著淚，忍著不讓它落下。
這一場比賽裡，可以看的出來隊友都很信任她，一直把球傳給黎曉詩，四周的加油聲也幾乎都是喊著黎曉詩的名字。可惜這場黎曉詩失誤連連，硬是輸了這場比賽。
我看到場下的校隊全部抱在一起哭，還有身邊沉默的同學，心裡不禁泛酸。
「學姊，我們去休息區找黎學姊吧！」
韓青雖然難掩失落，卻還是努力想露出鼓勵的笑容，抓起剛剛中場休息買的礦泉水，拉著我就往休息區跑。
「黎學姐，我帶了礦泉水來給妳喝。」
一抬頭，卻意外看到黎曉詩一臉冷淡。
「學妹，不用麻煩了。」
「黎學姊，叫我韓青就好啦！不要難過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嘛．．．」
韓青笑得開懷，原本想拉住黎曉詩的手，卻被對方冷淡的眼神，硬生生凍在半空中。
「黎學姊，妳怎麼了？」
「妳以後離我遠一點。」黎曉詩的口氣冷個跟冰一樣，對比韓青顫抖的語氣，顯得格外刺耳。
「黎學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韓青已經開始眼框泛紅。
「反正妳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黎曉詩扭頭就要離開，手臂卻硬是被韓青抓住。
「學姊，妳手上的幸運帶．．．都拆下來了嗎？」
「．．．」
「真是的，學姊幹麻這麼見外，不喜歡幸運帶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啦．．．」
像是不耐煩韓青的話，黎曉詩粗魯的抽回自己的手，自顧自的走了。
「學妹．．．」
我有點擔心，剛剛才被她的同學諷刺，現在黎曉詩又對她這麼冷淡。
「沒關係，沒事的。」韓青原本已經止住的眼眶又開始泛紅，卻仍然努力的想微笑：「黎學姊只是輸球，所以心情不好。我也真是的，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挑這個時候來吵她，難怪她不理我．．．」
「學．．．」
「妳就是韓青嗎？」
安慰的話語硬是被突然出現的聲音截斷，是林雨音，突然從身後出現，帶著今天早上那抹讓我不安的笑容。
「嗯，我是。」
「妳好，我是林雨音。」
「嗯，嗯。」
韓青其實也算是可愛的女孩子，只是站在林雨音旁邊，整個光彩瞬間被搶光，竟像是女王養在手邊的小白兔似的。
「這是要給小黎的水嗎？」
「嗯。」
「真是謝謝妳。不過不好意思，以後我會幫她準備，就不麻煩妳了。」
「喔，喔，好。可是．．．」
在林雨音的強勢之下，韓青幾乎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
「那就先這樣，我先失陪了。」
林雨音就像個頒發詔書的的女王，說完之後，也不管韓青的反應，自顧自的就離開了，連帶我也一起傻在旁邊。
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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