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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已經將那片乘載思慕的雪花,交到她手上了吧。」冷偃坐在空無一人的鞦韆上,自言自語般的說:「沒想到我這種人,也會有出乎自己意料之舉,如此一來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她口中說的雪花,便是由冷鐵所鑄成的墜飾。當初她託當家冷禪親自前往西嶺跟雙龍打交道,並帶走隨霜茗一同出現的冷鐵,再交由天野琉璃精煉。冷鐵從來都不是被盜走的,霜茗也從來就不是雙龍的親生小孩,冷偃所做的事情完全都只是為了讓冷悅有機會遇到她罷了。

  「物歸原主是無所謂,不過,做弊還是有做弊的代價……」冷偃垂眸幽幽的低語,嘴角浮現一抹釋然的笑,沒有視力的雙眼血絲越來越多,彷彿有天真的會溢出血來。

  她習慣性的咳嗽,最近她的咳嗽總是比先前還嚴重,有些時候根本停不下來,現在也是,好像連五臟都要咳出來似的,她連忙取出手帕摀著口鼻,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卻嘔了一口鮮血在地上。

  「觀者這工作真折磨人,還好不是都由同一道靈來擔任,咳、咳。」

  冷家人也注意到了冷偃近日來的變化,猜想著她恐怕時日不多了,可是沒有人會點破,不管她的命運如何,甚至冷悅的命運如何,都不能輕易干涉。這些事,早在好久好久前就有徵兆了,任意的插手,最後也只會無法收拾,所以再難受也得忍耐。

  「綿,妳來了。」冷偃的話是肯定句。

  綿是跟冷悅關係不錯的蛇精,人化時是位美豔纖弱的女子。由於她無法深入冷氏鎮,而冷偃也從不出冷氏鎮,因此她從未親近過冷偃,頂多只是遠遠觀望。

  「冷偃,這個東北角的結界力比較弱,妳來結界外圍這裡見我,真的沒關係?」綿很在意地上那口新鮮的人血,是冷偃方才咳吐的血吧。
  「事情沒做完,死不了。」她淡笑回答,又說:「託人找妳來是為了請妳替我去帶訊給冷悅。」
  「你們人類不是播通電話就什麼都能講了,我去見他做啥?況且悅不在四川。」
  「妳知道給蔓蘿白綾的山神,但妳不知道祂是受了誰控制,那個人現在就在悅身邊,隨時會對他不利。由妳去跟他講,可以的話看有沒有機會將白綾帶回來。」

  綿挑眉問:「可以是可以,代價?」
  「妳如果真心喜歡悅,應該也希望替他做點什麼吧?」
  「……真麻煩,不做的話會他怎樣?」
  「不知道。能做多少是多少,不單是幫他,也能間接出點力阻止浩劫,對妳修行來說是功德一件,妳應該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才是。」
  綿瞇起細長的丹鳳眼,若有似無的笑道:「果然像悅的姐姐,真是聰明的孩子。好,我就去一趟。把詳情跟我說吧。」

* * *

  「就是他,白髮的傢伙,是他偷了各界秘寶跟聖器!」包廂的門被踹開,走廊上滿滿的人,各個都怒氣衝衝的狠瞪著冷悅,敵意跟殺意逼人。

  「你們跑錯包廂、也認錯人了吧。」冷悅無奈的講。

  他確信自己沒空去招惹這票不認識的人。嚴格來講他們也不全算是人,大部分都是各界的精靈,或是來自四方的護法、神獸,多半是不善不惡的來歷。然而他不明白這些傢伙在氣什麼,下一秒,有個穿紅色亮皮大衣的女孩指著冷悅大喊:「是銀川一族的公主!這傢伙正打算偷水精靈的秘寶,一定是!」

  「劈了他!」「還我聖器!」「秘寶還來!」大家各自嚷叫起來,有些乾脆開始出掌,或是出腳踢去,冷悅敏捷的抱起銀川珊瑚避開。其間也有人怕傷了銀川而未出手,選擇先觀察情況,因為沒人會想跟水精靈作對。

  被冒犯的冷悅其實並不是真的生氣,他的情緒多半都是演技,可是銀川珊瑚若是此刻甦醒,沒了刺青封印的力量說不定會讓她發狂或暴走,到時候整個台灣島都不見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想到這點他就不禁面露慍色的厲了眾人一眼,大家忽然都靜了下來。

  「怎麼可能是……漣空不是在千百年前就……被滅了?」打破一片寂靜開口的是個穿白色大衣的女子,跟方才的紅大衣女孩應該是同伴。「狐靈靈,妳說像嗎?漣空?」
  被喚作狐靈靈的紅衣女孩,也一臉難以至信的盯住冷悅:「不可能吧,仙靈靈。」

  「我不是漣空,我的名字叫冷悅。」

  此時,後頭已經有幾位貌似來頭不小的人物恍然的微微頷首,八成是以前曾打過照面,只是當時的冷悅白髮還沒這麼多,此刻認出人來也就冷靜許多,冷家人絕不會有偷盜行為,其中可能有誤會。

  有位穿著道袍、手執羽扇,活像古裝劇走出來的斯文仁兄,站到前頭來擋下仍蠢蠢欲動想攻擊的群眾,他是少數幾位沒有面帶怒氣的傢伙,而且笑容可掬的說:「既是冷家人,其間必有誤會,不如我們聽冷悅先生如何解釋,也好給個交代?」

  「請問……」冷悅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請教他如何稱呼,平時都是利益交換的關係居多,所以他很少想客氣的跟人道謝。
  對方好像看出冷悅的想法,笑吟吟的自我介紹:「在下是崑崙山上的修道仙,姓白,名悠然。你可以叫我白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叫我悠然,大家交個朋友。」

  白悠然的氣質脫塵,俊秀爾雅,看不出跟其他人一樣也是東西被偷盜才來討公道,不過現下要緊的是解決銀川的事,還有眼前群眾的憤怒,對此人的疑惑就先擱置一旁好了。

  「各位、各位。」深海的老闆在電梯口擊了四聲響掌,要吸引眾人注意力,大家一致的看過去,老闆是位高壯看起來好像健身教練的大男人,他用宏亮好聽的嗓音說:「本店仍是營業時間,如果不介意花點時間,能不能到頂樓的整層式包廂解決事情呢?」

  狐靈靈也稍微緩下怒氣,揚起俏麗的笑回應:「我想老闆都這麼通融我們來討公道了,大家當然會尊重老闆意見,妳說是吧?仙靈靈。」
  「我沒意見,走吧。」

  本來沒人願意先移動,直到白悠然禮貌的伸出手請冷悅先動,眾人才退開讓道,對冷悅身上的氣都又敬又懼,也開始有人露出不解的神情。冷悅的氣質跟舉止猶如仙人,怎麼會去搶奪他人的物品,但,大家對偷盜之人的印象都相同,擅長操弄影子,而且那人有著一頭白髮,有些人甚至還見過那人的長相。

  詭異的是他們竟也將冷悅錯認成那個可惡的盜賊,若非冷悅自己報出名字,而且有人提出漣空這位已故的天狐,大家根本沒發現他的來歷特殊。

  頂樓的空間寬敞,各方神靈都自己佔了位置,就等冷悅解釋。冷悅在銀川珊瑚身上施了簡單的咒,讓她更加沉沉睡去,不受同空間裡不穩的能量影響。

  「我必須先釐清幾個問題,才有辦法解釋跟提出自己沒有偷盜的證明。能否請教一下,這裡最先遭殃的被害者是哪位?如果可以的話,近期受害的也請一併說明狀況好嗎?」
  「是,吾乃玉罄宮的守門者。本宮的鎮宮之寶是向來都負責穩定東南海域的紫金七華鈿,此寶本來都佩帶在宮主身上好好的,可是約莫四、五年前,有天一個白髮男子出現,也不知怎樣哄騙的,居然就騙走了紫金七華鈿。然後宮主將罪都怪在守門者身上……」

  「再來是我講了,我們是最近的受害者。」講話的是紅大衣的狐靈靈,身旁的仙靈靈則是一派慵懶的半靠坐在長桌上,而且偷偷在狐靈靈身後打了個呵欠。
  「我的狐珠被偷了!雖然是以前因為一些緣故而轉出的狐珠,後來出現在某個古董界拍賣會上,可是,好歹是我的東西,我當然有權取回,哪知道標下後竟然在派對上被迷暈,靈識被迫抽離身體後,我就看到一個白髮白西裝的男人進了房間,對我的肉身開始摸,一開始以為是色狼,哪曉得他居然是想偷狐珠。」
  「唉,而且那顆狐珠還不是尋常的珠子,如果能到手的話……」白靈靈接腔咕噥道:「狐靈靈就不必這麼廢柴,老是靠我幫忙了。」其實被偷的只有狐靈靈,仙靈靈只是陪她來而已。

  關於犯人的印象和描述,聽來都大同小異,可是冷悅也聲稱自己忙賺錢忙到沒空東奔西跑,眼前的受害者也許不是全部,但隨便掃一眼都能發現他們來自世界各地,勢力遍及各大洲,造成的損失跟傷害輕則阻礙個人修煉或差點賠了命,重則影響現世部分地區,死傷慘重,這麼有效率的犯罪,那個人的目的實在很可疑。

  「即使與你無關,我也當是與你有關,你不負責,我就大鬧四川!」某個看起來還在氣頭上的單純護法低吼,聲波震盪讓他還被附近的人白了一眼,不過深海的頂樓彷彿也有結界,不僅降低外界干擾,也能防止這裡去影響外界,那聲低吼才沒傳到建築物外。

  「悠然兄,你說我該怎麼辦?」冷悅泛起苦笑,將問題拋給身旁穿白道袍的男子。
  「不怎麼辦,我個人不覺得犯人是你,有人不講理的話,頂多兩敗俱傷,誰都不佔便宜。」
  「這樣好了,我會負責追查犯人,逮到犯人就會將東西物歸原主,你們也看到銀川珊瑚的狀態了,這件事並非我所為,我來此就是為了阻止這類的事發生,相信我冷悅的,請將自己的聯絡方式留下,我逮到人之後就會給各位交代。」

  「誰知道你是不是共犯。」有人仍不滿的嗆聲。
  「不相信我的,乾脆如悠然兄說的,跟我到外頭打一架,打輸的話,到時候犯人所盜的寶物歸我,不得討取,如何?」

  誰有把握打贏聞名天下的除魔師冷悅,呸。不滿的人只好將鳥氣憋在臉上,露出活像便秘一個月的嘴臉,不情不願的跟著留下聯絡方式。有的住山、有的居海,還有的根本不住現世,留下聯絡方式倒是方便日後處理。

  其中有一黑一白的先生,從頭徹尾未發一語,只在尾聲的時候跟其他人一樣,在名單上留下了聯絡方式,地址看起來頗正常,也不知是黑衣的先生開口,還是白衣先生:「用燒的就行了。那小子在冷家過得不錯?」
  「沒死沒殘應該都算不錯……」冷悅認得他們倆,就是他們將隗轅這傢伙扔給冷家的嘛。失竊物寫的是:死魂名單,編號****-***&好用耐操勾魂練一具。

  這回明顯是白衣的開口了:「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丟道具吧!」
  「最好是啦!我的還在,明明就是你!」
  「可是我的也在!」
  「那是誰的?」黑白先生對看了一眼:「我們家笨小鬼的……對不起,請冷大爺協尋!感激。」
  「名單丟了沒關係嗎?」冷悅挑眉問。
  「我們的電腦有建檔備份,被偷的名單是印出來的,而且個人PDA也都有存,現在地府也很先進哩。」

  「呼……這樣一來,大家請等我的消息,我承諾今年結束前,不管怎樣就會給交代。」眾人雖然還是陰沉著臉,但至少沒最初的殺氣騰騰或情緒激動,紛紛的散去。最後,冷悅看向昏睡中的銀川珊瑚,再看看仍未離開的狐靈靈、仙靈靈,以及身邊的白悠然。

  「悠然兄,你沒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冷悅客氣的問他,他露出溫煦的柔笑說道:「我的事,我會自己解決,案子既非你犯下,又何須你來擔?今日你出面承擔責任的作為,看起來好像暫時緩和了問題,卻太不智了。若真打起來,他們全加起來未必贏你一人。」
  「話雖如此,我不想打沒必要的架。況且,為了他人的惡業傷人,這更是不智。遇上這次事件或許是個能夠歷練的好機會也不一定。」白悠然聽了冷悅的說法,眼裡浮現一抹讚賞,又看向穿著時尚大衣的兩名俏麗女孩。

  「妳們呢?留下是為了督促冷先生?」
  「我們想幫忙,其實方才的情況,靜下來想也知道冷先生沒必要理我們,但他這麼講道義,我們不想要只會窮嚷嚷,也想幫忙。對不對,仙靈靈?」
  白大衣的仙靈靈撐著巴掌大的小臉,皮笑肉不笑的嘀咕:「反正真正使得上力的也只有我而已,唉。」
  「妳在講什麼?講大聲點?」狐靈靈冷冷的揚起秀眉不高興的問。
  「沒什麼,啊哈哈哈哈。」

* * *

  一名英俊挺拔的深灰西裝男走出24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手上拿著一杯已經插上吸管的冰咖啡,另一手遞了全新的咖啡給在店外等他的男人。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穿著打扮也都相同,動作也極有默契,如同照鏡。

  「紅,那個傢伙真的會出現?」
  「會出現。聽說他住這附近,我查過了,他很常經過這個轉角,偶爾也會繞到這家便利商店買東西。」
  「這就是所謂的守株待兔。」
  「是可以說守株待兔,你也曉得我不喜歡貿然行動。」

  兩人講話的方式就好像機器,偶爾喜歡重覆對方的言辭,然後咀嚼一番。沒多久,他們的目標就出現了,那是個穿著白色長大衣,一頭白髮但外貌年輕俊秀的男人,習慣性的戴深色墨鏡,白髮男子也瞄到他們兩人,揚起興味的笑朝他們兄弟走來。

  「真沒想到會在台灣見到你們倆兄弟呀,蒼,紅。」神鳴流有名的雙生兄弟,分別名為蒼、紅。
  「本來我們神鳴流的人不想再跟你這個髒東西扯上任何關係,若不是家主不允許再放縱你的行為,我們兩個也不想來。」
  「返魂師、黑白兩道跟政經界龍頭等等的勢力都給神鳴流壓力,所以你們才迫不得已出面清理門戶?」神鳴淵興然的笑出聲來:「太有趣了,不過這裡不是開打的好地方。」

  「慢著,我們是來跟你約時間做生死鬥,是鬥法,地點就定在西阿縱走的某一段廢山道,這張紙有畫地圖跟相關資訊。你沒意見的話,就在那裡鬥法。」
  「好。」神鳴淵順從得讓人感到心裡不踏實,但蒼與紅僅是對望一眼,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地點是他們挑的,優勢也不差到哪兒去,或許神鳴淵是在虛張聲勢。

  蒼與紅下完戰帖,便兩人湊近,身子一觸即消失在原地,快得沒人發現這一幕。是幻術,便利超商外也沒有方才他們喝的飲料,大概是在某一處的連鎖商店消費,用投影術跟他對談。

  神鳴淵右手的大姆指指腹抹過下唇,指腹便出現了一道極細的裂口,接著他以細不可聞的聲音在滲出血絲的傷口上念道:「紅蝠,剛才的話都聽見了吧,先去探路。」

  紅蝠,是神鳴淵的式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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