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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立空間中,冷悅及幽天仍打得難分高下,崩石如雲,揚塵若濤,兩個人都不斷的將身上的氣力催強,彼此都企圖想憑靈威跟魔威逼對方認輸,卻不見有誰真正使出殺招。

  冷悅柔韌靈活的拳將幽天如同虎豹的連續攻擊一一擋下,見招拆招,幽天雖然知道冷悅使的拳法,但卻沒想到這拳對化勁拆招這麼有效,早知道偶爾也該多練練手腳,不然這隻死蟲子就不會耍自己耍得那麼開心。

  遠距的時候比氣勢,近身搏鬥又壓制不住對方,幽天越打心裡越惱,而冷悅則是神情悠然,儘管幽天還是在他身上留了些傷口,但幽天自己也狼狽得很,再沒有最初的氣燄高張。冷悅趁幽天分心,出其不意的一掌重擊幽天胸口,這一擊明顯沒有使出全力,雖然讓幽天猛然吐了幾口血,飛遠落地,但絕不會要了幽天的命。

  「我沒想到冷家人這麼慈悲為懷,你跟我纏鬥這麼久也沒意思殺我,不是厲害的除魔師?怎麼不敢動殺意?」
  「只要你將銀川還我,我犯不著得罪你冥界的上司。」他知道幽天隸屬於三大勢力之一的毗沙羅藍,如果他殺死幽天的話,等於是公然向那傢伙挑釁,雖然他想殺幽天也得費好一番勁,而且還不見得能殺得成功,要是幽天溜走就另當別論。

  哼,只是討個精靈,他才不想給自己惹大麻煩。

  「姓冷的,你身上都只是皮肉傷,我跟你情況差不多,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其實久戰對我們都不利,我可不見得會輸你這個人類。老實講,銀川是水精的公主,而她與火精交好,在下也不是很想一次挑戰那兩大精靈,只要你答應不再干涉精靈界所有事情的話,我就將銀川還你,如何?」
  「好,我絕不會主動干涉。」冷悅答得非常痛快,他本來就不想管,現在有人逼他不管,他樂得很。
  「你的話有語病。」幽天卻聽出了端倪。
  「我也得賺錢養家,萬一還是有人像天野一樣找我幫忙,還付我不少錢,我還是會看情況插手。除非你付我更多錢,或是你們做事乾淨俐落,將對方收拾得一乾二淨,這樣自然就不必擔心我干預精靈界的事。」

  「唔……」幽天佯裝猶豫不決,深思了半晌才回他:「我可以將她還給你,不過你得到我指定的地方接人。」
  「哦?」
  「這個星期六,你一個人到淡水的深海酒吧。」
  「深海酒吧?」
  「上網查就知道地址了,晚上十點在那裡等我帶人。」幽天起身拍了拍破爛的軍裝,解除了空間獨立,然後消失無蹤,原本長滿雜草的空地依舊,卻只剩下冷悅一人。他的西裝也因為打鬥而扯得稀巴爛,唉,還好今天穿的都不是名牌貨。

  他無奈的哼笑出聲,然後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張早就剪好的蝴蝶紙片,輕輕呼了一口後,蝴蝶翩然飛舞,往某個方向飛走了。他並沒離開空地,而是雙手抱胸站在原地,畫面如同靜止一般。

  「還好有叫淵在附近接應我,衣服破爛成這樣怎麼見人……」

* * *

  收到冷悅的蝴蝶使魔後,神鳴淵開著冷悅的名車,在三分鐘以內立刻出現在冷悅視線內,看來淵一直在附近沒走遠,真是好助手。

  「換上吧,我從家裡多帶來的西裝。」淵遞了一套乾洗過還拿塑膠袋包著的西裝給冷悅換,冷悅雖然拍過身上的塵土,但樣子仍然狼狽不堪。接過西裝,連忙將自身的破爛衣裝脫到只剩條內褲,反正他跟淵都是男人,車窗又是黑的,外頭人看不見。
  「你跟幽天打成這樣……我記得剛才看到的空地,地貌都沒改變啊。」
  「不是在空地打,那個幽天另闢了獨立空間。沒想到現在流行這招,這招聽說遠古前就流行過了,現在走復古風潮?」冷悅不以為然的諷刺幽天。
  「畢竟對方是魔族啊,也許他活得超乎你想像的久遠。」
  「久遠嗎?」冷悅想起了什麼,頓了下又問:「漣空還在的時候,幽天八成都還在喝奶。」
  「呵,漣空啊,對了,你方才打鬥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裡異樣?」
  「異樣?」

  冷悅已經換好衣服,坐回前座,背貼在椅背上仰視天空回想。

  「好像沒有,漣空化的時候也沒異樣。」冷悅答完,目光遲疑了一下才偷瞄鄰座開車的神鳴淵,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一開始自己對他很有敵意,甚至有種強烈的煩躁感,但方才的淵會這樣問,是在關心他?
  不知不覺他很依賴神鳴淵,也很習慣淵的存在,撇開神鳴淵的過去還有身份那些麻煩的部分不討論,其實這傢伙已經近乎完美了。

  神鳴淵察覺到冷悅偷瞄自己後又陷入沉思的樣子,笑問:「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你剛才是關心我,所以才那樣問我的?」
  「嗯。」
  「喔。」
  「怎麼?你覺得很有負擔?」

  冷悅居然有些尷尬的擠出一抹笑,也許還能解讀成羞赧?

  「因為不覺得負擔才感到怪。我向來最不喜歡被關注跟嘮叨,冷家沒人會這樣對我,他們知道我不需要,連秀秀也不會。」況且他是隱性天才,能將一切拿捏得恰到好處,他要解決的從來就不是自己的問題跟麻煩。

  「那就試著習慣吧。」神鳴淵本就溫和的神情又添了幾分柔軟難解的細微情緒。
  「我想我是很習慣你了,所以才沒感到壓力。坦白講,被關心的感覺還不賴。就像霜茗那孩子,總是很貼心,如果有人傷害她,她一定會先去瞭解原因,而不是馬上被怨恨糾纏。」
  「你這麼瞭解茗?」
  「我知道她是這種孩子。」冷悅提及霜茗的時候,眼裡總閃爍著燦爛溫柔的笑意。

  「悅,雖然你說自己身體沒有不對勁,可是你的頭髮似乎比先前還多白色髮絲,眼睛顏色也越來越淡了,映光就透著墨綠。如此放任下去,真的不要緊嗎?」
  冷悅聞言,輕嘆口氣才笑著回答:「我猜是某個原因造成的,應該是不打緊。跟你講應該也無所謂,本來這秘密只有蔓蘿跟千薔知曉,後來連霜茗也知道了,孔雀大概是自己察覺,已經不算什麼秘密。」
  「秘密嗎?跟我說真的沒關係?」

  「我天生就擁有兩顆定魂珠。」
  「……什麼?」
  「前陣子為了隱藏霜茗的龍息,我將自己煉成實體的定魂珠給她了。」
  「悅,你……」神鳴淵握著方向盤的手慢慢的施力,越握越緊,一時間也講不出完整的話來,像是極力壓抑什麼情緒,冷悅看得出他難得激動,卻硬是壓抑,以為他是被兩顆定魂珠的事嚇到才如此。

  神鳴淵卻不是為了冷悅竟有兩顆定魂珠的事講不出話,而是他居然將一顆定魂珠給了人,而且那個人是他意想不到的對象。冷悅性子薄涼,而且應該不問世事,心中不起波瀾才是,為什麼要對霜茗好到這種地步,霜茗再可愛再貼心,甚至是隻龍子,也不足以動搖冷悅的心才對啊……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想自己也是個人,心底至少要有個惦記的對象,這樣也許比較好。當然我會在乎家人跟朋友,但實在沒再多的情欲,霜茗卻總能讓我想起來,也許跟她邂逅是註定好的……唉,真蠢,以前我根本對命運之說鐵齒得很,虧我還姓冷,你說很可笑是吧?」

  冷悅逕自說到好笑的地方,轉頭看淵,發現淵的臉色很差,永遠掛在臉上的溫和笑容也沒了,看起來就好像──失戀?

  「命中註定……」
  「嗯?」冷悅不明白淵是怎麼了,樣子有些詭異。該不會自己提到什麼字眼,勾起淵不堪回首的記憶了,車內的氣氛瞬間凝重。

  「我本來也不相信命中註定,可是遇到某人後,我深深的嚮往。」
  「某人,是指你喜歡的女孩子?」
  「不,是我前世最不想傷害,卻親手殺掉的那個人。」
  「唔。」冷悅關起了難得打開的話匣子,最好別再說話比較好,免得淵又想到什麼悲傷的往事。

  「我怎麼沒想到,即使我找到那個人,那個人也有可能……不會原諒我。」淵說話的聲音極細微,要勉強聽才聽得清楚他的話語。冷悅首次見識到淵這種模樣,倒也不是害怕,而是忽然起了憐憫之心。

  真是活見鬼了,他一向都只會憐憫可愛的對象,像是流浪貓狗或可愛的孩子,甚至是嬌柔可愛的花草們,此刻雖不認為淵哪裡讓他感到可愛,卻也忍不住……

  「淵,如果你對那人是真心的,對方一定會原諒你。」冷悅還是多嘴了。
  「是嗎?」
  「總有辦法。」
  「可是對方最在乎的已經不再是我,我該怎麼辦?」
  「如果你是問我的想法,我認為你還是最在乎那個人的話,繼續維持這樣就行了。如果因為那個人不再那麼重視自己,而想抹煞掉自己的心情,這樣太不划算了。要就乾脆忘記一切,不再糾纏,不然就把自己的心意表現給對方知道。」

  「悅,你沒談過戀愛或是類似這類的微妙感情吧。」
  「是沒有。」
  「那你憑什麼講得那麼簡單?」
  「……」冷悅無言以對,神鳴淵拗起來還真是難搞定。通常這種情況,冷悅會選擇不予理會,既然聽不進建議就算了,他沒損失,對方最好也別再跟他盧。
  然而,他並沒有因為淵的態度跟回應感到不耐,只是錯愕。

  「抱歉,悅,我心情不太好,講話有些衝,你不要想太多了。」下個紅綠燈亮起,淵將車停到轉角的便利商店,趴在方向盤上不再講話,冷悅只是靜靜的望著神鳴淵。

  冷悅不覺得尷尬,也不覺得生氣或難堪,心情異常的平靜,不久,他聽到神鳴淵疑似隱忍的啜泣聲,反射性的伸出手要拍他的背,要他振作起來,但手心一落到他的背,他驚嚇的縮了下肩,冷悅改而緩緩的輕撫,就好像在安撫貓兒一樣。

  演變成這樣真的很奇怪,冷悅從沒哄過或安撫過男人,幼童或小動物不算在內。儘管冷悅面無表情,可是動作卻很輕柔。向來能幹又可靠的淵,沒料到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從方才的對話拼湊,親手殺死自己最在乎的人,而輪迴卻還是擁有那時的記憶,想來也很心酸啊。

  不知為何,冷悅腦海浮現了冷染與漣空的事。假使他們能夠輪迴,也跟淵一樣知道或記得前世,是否能夠再度翻轉那麼悲慘的結局……

* * *

  暫時託天野照顧的霜茗,正在飯店裡欣賞天野的飾品盒。

  「哇,琉璃哥哥有好多銀亮銀亮的飾品,而且都很帥氣耶!」霜茗不坐沙發,兩隻手撐著矮桌,跪坐於地毯上,天野琉璃得意的現寶,盒裡僅是他一小部分的收藏而已。
  「帥氣嗎?哈哈哈哈,當然囉,不帥的我幹嘛要。」
  「這片雪花好美哦!」霜茗很規矩不用手碰,而是稍微指了角落的一個墜子。
  「那是我無聊做的小墜子,不過男生戴這會娘掉,妳喜歡就送妳好了。」
  「真的送茗茗?琉璃哥哥不會再討回去嗎?」
  「我可是男子漢,說話算話啦!」他很主動的將雪花墜用盒蓋上備存的細銀鍊穿起來,戴到了霜茗頸上。

  霜茗樂得跟什麼似的,又跳又笑的,跳起舞來,雖然是亂舞卻十分俏皮可愛,天野沒想到自己隨手弄的小東西能逗她這般開心,心情也好了不少。冷悅出馬討人,應該能成功,畢竟連龍子他都能帶在身邊,他不信天底下還有什麼冷悅辦不到的事情!

  房間又瞬間靜下,霜茗從興奮的情緒一下子降到低潮,止住動作站在盆栽旁無聲的落淚,嚇得天野從沙發上站起來,連忙跑過去蹲到她身邊關心。送個小東西沒必要感動得痛哭流涕啊!

  「妳、妳怎麼哭啦?」
  「是冷悅,冷悅出事了,冷悅他……」霜茗摀著胸口,有些難受的樣子,天野心裡惴惴不安,冷悅怎麼會出事,莫非是打輸幽天!
  「茗,妳怎麼會知道冷悅出事了,怎麼回事?」
  「悅的記憶我看得見,悅的深層情緒我也感受得到,他現在很傷心,很難受,所以他可能出事了。琉璃哥哥,你知道悅悅在哪裡嗎?我擔心他。」
  「這……」天野哪知道啊,冷悅只叫他顧一下霜茗,又沒交代去哪裡堵幽天。

  「嗚……悅悅,我想見悅悅,他出事了,怎麼辦、怎麼辦?」霜茗焦急得在原地打轉,淚花還不停的落下,讓天野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相信冷悅!他不會有事的,相信冷悅吧!」
  「相信悅悅,我很相信悅悅,所以他一定出事了,他的心不會騙茗茗!」
  天野覺得霜茗的言行很怪,什麼叫冷悅的心不會騙她,難不成她會隔空讀他的心。「茗,如果妳能感受到冷悅的變化,表示他還活著,會沒事的,還有神鳴淵去幫忙不是?妳要乖乖待著,否則會害冷悅分心。」

  「真的嗎?」她終於稍微安靜下來,哭窘了臉踱至天野身邊,拉著天野的衣角抽泣。「悅悅會沒事,悅悅沒事的,沒事……」

  天野跟著冷靜下來後才發現不得了的事,這孩子這麼依賴冷悅,一人一龍又無法長久,萬一冷悅死了,那霜茗怎麼辦?到時不就哭得天崩地裂了!哇,他到時得記得開個族內會議,看是不是要先應變一下,龍族暴走起來絕不是開玩笑的哩。
  不不,開會還太早了,只能先備案,畢竟他不認為冷悅會早死。

* * *

  冷悅找到深海酒吧,外貌是棟民宅,屋主住在頂樓,其他樓層包括地下室都拿來開設酒吧,酒吧的壁上養了不少水族,乍看就像置身海中,因此名為深海。

  冷悅到的時候,幽天已經站在店門口等他了,這回幽天換下軍裝,穿了一身酒紅的西裝襯衫跟銀灰色領帶,倨傲的瞟了冷悅一眼。

  「我以為你會用小學生的樣子出現。」
  「小孩子不能進酒吧的,哼。」幽天沒好氣的回他,轉身進店內,冷悅也跟著走進深海,幽藍的空間中流洩著如同浪潮般的電音,店員們親切的領著幽天及冷悅搭電梯上二樓,將人帶到包廂中。

  進入包廂後,幽天要服務生隨意送來店裡推荐的招牌飲料,冷悅以不變應萬變,坐在黑色沙發上想看他玩什麼把戲,服務生很快的送來飲料,然後退出了包廂。
  「姓冷的,你要的人就在你身後的水槽中。」
  冷悅往沙發後面的壁上望去,除了游魚、水母等水族及海草等佈景,什麼也沒有。
  「我在她身上施了點手腳,肉眼看不到她,而且她現在意識被封起來,就像隻魚一樣,昏昏沉沉的很有趣,也讓你瞧瞧好了,呵。」幽天用指節輕輕扣了玻璃兩聲,銀川的身形立刻顯現在水中,她雙眼放空,看起來果然就跟那些魚一樣,海藍的長髮在水中飄揚,就好像是美人魚。

  「你想怎樣?」
  「我其實不想怎樣,只是想將她還給你而已,因為她現在變得很麻煩,我也玩膩了,還你們吧。」幽天從西裝的口袋抽出一隻名牌的口紅,開始在玻璃壁上畫起來:「這是安良禹的媽媽很少用的口紅,她大概也不會發現口紅被偷來塗鴉吧。」

  說是塗鴉也不盡然,幽天畫的是簡單的空間性質的魔法陣,只要有點空間魔法基礎的人都看得懂。

  「美人魚,跟姓冷的回家囉。」幽天朝玻璃另一面的銀川珊瑚伸手,銀川茫然的看他,然後不由自主的伸手讓他牽,幽天透過魔法陣將銀川從水中拉了出來,她身上竟滴水未沾。

  「現在我可以退出遊戲了,你們慢慢玩。」幽天詭魅的揚起狡詐的笑,他只是個幫兇,這一切全在那個人的計算之中,而他只是來湊熱鬧而已,雖然將銀川歸還有些可惜……
  不,他為什麼要捨不得銀川離開,銀川現在的狀態最棘手,他該躲遠看戲才是。

  「我還有疑問,你──」
  「噓。」幽天故意不理會冷悅,趁冷悅接手銀川之際,快速在剛才空間法陣上加了幾筆,繪成另一道稍微複雜的魔法陣,化作一道紫黑色的風從陣中溜走。

  聰明如冷悅,也能感覺出事有蹊蹺,但也料定幽天不可能鬆口,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溜這麼快。算了,先將銀川帶回再論。
  「銀川,妳醒醒,妳……」冷悅試圖想讓她回過神來,卻止住了口,他發現銀川身上原有的刺青全部消失了,驚愕得全身都緊繃起來。忽然間他明白了為何幽天要先封其意識,將銀川珊瑚藏匿在能令水精靈保持安穩的水體中了。

  瞄了一眼隨幽天消失而不見的魔法陣,冷悅暗惱自己太低估狡猾的魔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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