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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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

　　　　　　　　　　　　　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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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霧中，依稀還可以遠方看到模糊的面容，正在遠方對我無聲的微笑」

　　妻子刺耳的手機響起，隨即聽到隔壁書房裡，慌亂按掉手機的聲音，還有一句明顯壓抑過的「喂」。

　　陳予張開眼睛，覺得心情非常非常黯淡。每次憶起，都像是大石下瀝乾水分的醬菜。

　　「醒啦，本來想進來叫你的，快遲到了。」妻子溫馴的站在門口，七個月的身孕讓她的行動略顯遲緩，但全身反而透顯出一股堅毅的光芒。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為母則強吧！

　　「你今天生日，早點回來吧，我幫你慶祝。」
　　「今天不行，要開校務會議。」陳予避開妻子的目光
　　「是嗎．．．」

　　正在衣櫃裡幫陳予挑選衣服的妻子動作一頓，什麼也沒說，抽出了一條領帶，細心別上，陳予卻在妻子的髮香中，看到藏在衣櫃底層的一罐紅豆，隱隱透著幽微的光。

　　「幹嘛這麼急著走，下班去喝一杯阿！」教務主任挽住陳予的頸項．肥胖的身軀隱約透出一股汗味，陳予有點困窘，下意識想推開他。

　　「不了，我老婆還在家等我呢！」
　　「真掃興，每年生日都要回去陪老婆。」
　　「誰不知道陳老師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俱樂部』忠實會員呢！」

　　同事和校長笑成一團，陳予連忙陪笑，東西收收趁一團混亂時趕快溜。

　　夜晚的台北依舊繁華，陳予左拐右拐，刻意把車停遠，避開人群的目光，最後走進了一間吧台。

　　「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勒！」bartender遞上熟悉的威士忌，口氣有點戲謔。
　　「他人呢？」
　　「不就在那？」

　　陳予看著舞台上的他，一身豔紅裝扮，隨著音樂擺動的身影，竟錯覺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身邊跟隨一群發魔的子民。

　　「那當然，他可是我們的台柱呢！」Bartender的語氣不無驕傲，陳予卻微微的笑了。

　　台柱？那只是你們看到的他。

　　你們不認識學校的他，總是穿素色的襯衫，永遠規規矩矩扣到最後一顆，大大的膠框遮住靈活的雙眼，蓬鬆的亂髮就像個普通的宅男，讓所有人過目即忘。

　　但是激動時臉上會泛出細細的潮紅，呻吟時會摻雜細微的哭聲，興奮時會全身弓起，像是一把優美的小提琴，在適當的撥弄下發出悅耳的音樂。

　　這些，你們都不知道，你們只看到在舞台上魅惑眾生卻冷若冰霜的他，只看到用眉筆刻意勾起的眼角，燈光下略略顯白的粉底，以及朱紅的嘴唇。

　　就像學校裡的其他人，只能看到他偽裝的眼鏡。

　　「老師好。」

　　是了，還有那難過時總會強裝出來的冷漠，就像眼前面無表情，故意用怪腔怪調說出「老師好」的他。

　　「我已經下班了。」
　　「你又來這幹什麼？」偽裝的冷漠開始破裂。
　　「今天是我生日。」
　　「那又怎樣，師母應該會準備大餐幫你慶生吧！」
　　「我跟她說今晚不回去過生日？」
　　「所以？」

　　陳予定定著盯著他，溫和而堅定。

　　「我要我的生日禮物。」
　　「我應該不用再送你生日禮物了吧！」
　　「結婚前，你都會送我的。」
　　「老師，你已經結婚了，隨便收人家的禮物不好吧！」他的冷漠又碎了一點。
　　「我要我的禮物。」

　　陳予的聲音不大，夾雜在吵鬧的音樂裡幾乎聽不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清楚的扎在他的心裡。

　　「而且，你有準備吧！」

　　兩人僵持半晌，最後他決定放棄，從口袋掏出一個用壓克力做成的正方形盒子，透明的六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顆紅豆，正安然的躺在緞黃的絲絨中。

　　「你的生日禮物。」
　　「還有一句話。」

　　嘴角囁嚅半天，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一句「生日快樂。」

　　「謝謝你。」陳予小心的捧著手裡的紅豆，安心的笑了。

　　還是沒變，不管表現的多麼不甘願，他還是會在自己生日時，為自己準備一顆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