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傷令他難以動彈。感覺上,身上其餘的傷勢似全都癒合了,但背上的傷就跟心裡的創傷一樣,不是人間藥石可醫的。
風精的羽翅一旦傷了,要好,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況且,也沒聽說過,誰斷了羽翅還能活下來的例子。原來,他倒是前無古人甚至後無來者的人了。
眼前的人類女子,他好熟悉,可是卻喚不出名字。那雙深紫色的眼眸柔情倍出,她是誰呢?
偌大的房子,他只認得冷悅的氣息,這女子和身旁的那隻貓,只有熟悉卻不知為誰。
喉嚨很渴,像火般燃燒。於是,他不拒絕地接過女子手上的杯子,輕輕啜了起來。溫潤的茶水,令他稍感舒服。
深紫色的髮、深紫色的眼、氣質出眾、帶了隻貓。那隻貓,有著表情。
誰?
他忽地想起來這女子是誰了。
一陣激動,他想起身,卻牽扯到背部的傷,皺眉,只能再躺下。
「妳是……蔓蘿……?」
女子溫柔一笑,輕聲道:「我是。你別急著說話,揚。就算我已經治癒了大半的傷勢,但你仍傷得太重,不要說話、也別激動,對你比較好。」
他點點頭。但能不教他激動嗎?
過去,因為一個人類女孩,他來到人間。即便不是出自本意,卻也教他識得唯二的人類。一是冷悅,一就是眼前這個治癒他的女子──蔓蘿。
他想,為何他會忘記蔓蘿的一切,或許是潛意識下,拒絕承認。因為,喜歡這個人類女子的人,不是他;但喜歡她的人,卻是傷害自己最深的,知己。
季迴,你很好!總算讓自己體悟到了,就算是至親好友,也不可以全信。
曾有人這麼告誡過他,被他婉拒了。現在,自己卻來找這個告誡他的人,請求救助。諷刺至極!
他轉頭看往一旁始終不言語的冷悅,冷悅見狀,起身步向前來,低下身看著他。良久,冷悅淡淡地道:「飛羽皇子,你不妨看看這四周吧?活像是颱風過境般,請問你,該怎麼收拾殘局?全因為著你喔!」
一點也不客氣,全不因著他是個傷殘快死的人而有所同情。早該知道這傢伙就是這麼一個不和悅很冷漠的人,認識他真是失策。
一時間,腦海中浮出的想法令他想笑,多久了?有多久能讓他如此安心地笑了出來?也許,這個人,不是全然的冷漠吧?
雖然,下一秒,他說的話,再度讓他心寒一半:「我這裡不是流浪動物之家、不是孤兒院、更不是收容所。揚,你需要的是醫生,眼前就有一位,不妨隨她去吧?如果你覺得傷勢太重走不動,沒關係,你儘管住下,只是我不管你是不是傷者,因為你而使我的家園搞成這副德性,你要負責。對了,我的房租不便宜。」
「不用擔心。」服靜揚緩緩起身,微倚靠著蔓蘿,苦笑道:「我哪裡都不會待。謝謝你們的幫助。反正我傷勢也算好了,不用留我,我自己走。」說罷,便要站起。
才剛坐起身,一陣暈眩和劇痛,頓時將他打了回去。服靜揚抱住自己,彎著腰不住喘息。
蔓蘿以譴責的眼神看著冷悅,她還沒說話,待在旁邊的千薔先開口了:「阿悅,好歹人家也是你的青梅竹馬,沒血沒心肝也要有個限度啊!」
冷悅哼了一聲,坐回原位道:「別傻了,我說過,我不是慈善機構。況且,我從不跟不熟的人說太多廢話!」
頓了會他又道:「是誰把我的家搞得像颱風,不對,是龍捲風過境?先說好,我沒義務替別人擋敵人。揚,想活下去,就去跟著蔓蘿住一陣子,她那裡沒有她的邀請,任何山精妖怪,等級再高都進不去。」
倒不是他無情,而是房子被蔓蘿搞成這副德性,要整理也要一陣子。雖然結界還在,但感覺上敵方不是那麼好惹。且他沒那份精神,既要整理屋內又要當一個看護。要看護,交給醫生絕對正確。
說罷,他詭異地笑了:「不過你好歹也住過我家,雖然不到一天的時間,但是住過就是住過,況且也搞得很糟。這個我一定會跟你算!免費的絕對是最昂貴的代價。等你傷穩定了,記得飛回來找我。」
風精可是高階精靈,那些作亂的山妖精怪見到風精,跑得比什麼都快。如果有人可以來義務協助他除妖,等於多了一個免錢的幫手,不賺太可惜了!
服靜揚語氣冷淡回道:「我已經飛不起來了。而且,追兵隨時會來。」飛不起來的風精還能算是風精嗎?現在,恐怕連低階的妖魔,他也對付不來了。
冷悅大笑出聲道:「我可沒叫你用飛的,你不會買機票啊?對了,你要回來的時候,記得,不要把這個女人和這隻貓一併帶過來!」房子整理一次就夠了,他很重視優雅的居家環境,但沒興趣天天整理。
蔓蘿彷彿知曉冷悅心中所想地道:「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在追殺你,但你的傷勢確實需要時間調養。我那裡很好,你不用擔心。況且,必要時,你也可以幫我擋一擋。」擋那些她不想接卻不得不接的客人。
服靜揚思考了片刻。算了,活下去最重要。反正遇到什麼,這兩個人都有能力應付。
況且……
「我只是利用你們來療傷而已。不是朋友、不是盟友,只是利益對等關係。」
語氣冷淡到一點情緒也沒有。
冷悅瞇起雙眼,這小子,何時變成這樣?不對,他沒有變,還是那樣,天真的令人心疼。
笨蛋!
算了,那是他的事情。他只是揚的童年玩伴而已。利益對等關係嗎?他笑了出來:「你知道就好。我跟你,現在,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好了!」他站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道:「快滾吧你們,除非願意留下幫我打掃重建!」
千薔喵了一聲,尾巴掃過冷悅的腳邊,笑嘻嘻道:「喵,既然有傷者就算了,別忘了阿悅,你欠我一餐喔!」
「你欠扁啦!死老貓!」冷悅覺得,他已經把這輩子青筋冒出的分量用盡了,幸好他修養好,也不想得罪蔓蘿,要不,一腳就飛過去了。
蔓蘿跟著起身,輕輕扶起服靜揚,步出了冷悅的房子。她架起了陣勢,要送一隻精靈回去不一定要搭飛機,只要避開虎視眈眈的山妖精怪就可以了。
光芒忽地四射,待光芒削弱後,服靜揚已經自這個空間消失了。蔓蘿微微一笑,對著冷悅點點頭道:「謝你了。不過我的干將還是請想辦法還給我。」
冷悅嘖了一聲道:「孔雀明王願意還你的話,我絕對沒意見。對了,你把那小子這樣送走,不會有問題?」他的傷勢不是很重?
蔓蘿一樣優雅地笑起:「怎麼?不信任我?」冷悅回以一個迷倒眾生的笑容道:「怎麼會?反正他死了是他的命,不要死在我這就好了。」
蔓蘿搖搖頭,招呼著千薔:「千薔,走囉。回家吧。」
一人一貓便緩緩離去。
人才剛走,便有一陣陣颶風襲來。不是自然的風。
冷悅冷哼一聲:「今天早上,未免太熱鬧了?哼,把人送走是對的。到底是誰,這麼急著要趕盡殺絕呢?」
他一手插進長褲口袋內,半椅著牆,等待那陣颶風落下。一派輕鬆,閒適地像只是在等待老朋友一般。
不一會功夫,陣陣颶風落下,幻化為人形。為首一人冷悅識得。那人一身白淨長袍,像武俠片裡的俠士般瀟灑,一頭長髮搖曳,墨綠色的眼眸直直對上了冷悅。背後是一雙潔淨的白色羽翼,像鳥羽又像蟬翅,微妙的組合。
是風精。
那人微微一笑道:「冷先生,好久不見。過去常受到你的照顧,十分感謝。今有一事,特來請教。」
冷悅笑得客套道:「你哪位?我認識你嗎?這麼直接堂而皇之前來,未免太失禮了?」
那人也不生氣,禮節依舊道:「是,確實是我失禮了。在下季迴,奉吾皇之令,前來尋找我風精皇子,人稱斷風的飛羽皇子。請問冷先生,您見到他了嗎?」
冷悅保持一樣的笑容,但話一點也不客氣:「好長的名字啊!不認識、沒見過,你可以回去了,季先生。」
季迴身後的風精們,見冷悅無禮的狀態,紛紛亮出武器,被季迴阻止了。季迴依舊好禮相待:「您忘了嗎?就是過去也曾和我一起過來人界的皇子啊。服、靜、揚。」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楚。冷悅哪裡不知道他的用意,儘管季迴看似彬彬有禮,但語氣背後的含意,與透露出來的氣息,沒有一個不是充滿威脅的。
他若怕了,就不叫做冷悅。
冷悅微微一笑道:「你這麼說,我明白了。但,沒見過。」
「是嗎?」季迴莞爾道:「但風中的味道給我的訊息是:飛羽皇子的氣息在這裡停留過,他的血跡還殘存在這裡的空氣中。」
冷悅面色不改,笑道:「那就對了。是殘存、是曾經停留過,那就絕對不會是現在還存在。」他指指門內道:「你大可進去瞧瞧,若讓你找到一片羽毛,就算我輸了,要怎樣,隨便你。」
一旁的風精忍不住叫囂起來:「誰知道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冷悅聞言,失聲笑了出來:「我整個早上都在忙我自己的案子,忙得天昏地暗,忙得像被龍捲風掃過一樣,你們家的皇子要在我家門前停留,我管得著嗎?」
季迴不理會他們的爭執,閉上眼,藉由風的流動感應著冷悅屋裡屋內的情況。完全沒有飛羽的氣息,很細微,但是已經淡去了。
也許就像冷悅說的,就算飛羽來過,冷悅大概也不知情吧?畢竟風精不是那麼容易見得的。如果對方不想讓他知道的話。
但,好像又有什麼怪異的地方,他卻說不上來。
「斷風啊,你去哪了呢?」季迴喃喃自語道。隨即,他睜開眼,對著冷悅行一禮道:「我明白了。真是抱歉,打擾您了。」
說罷,風精又幻化為風,一旋便離去了。
冷悅瞧著,吐了一口長氣:「服小揚,我絕對會把你操到讓你決定回家去!」他詭異地笑了笑。
嘆氣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回過身,看著這個亂七八糟的房子。
很好,今天不用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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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冷悅和蔓蘿的感覺有沒有跑掉@@
寫冷悅挺歡樂的,結果就越寫越長了。
服小揚一樣畫面少、對話少@@(算了他現在自閉中!)
希望不會跑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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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l 27 Sun 2008 18:23
三千界、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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