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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黑紅紅的影撲天蓋地而來,穆殊珩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整個人陷進一堵軟牆,還帶了濕氣,沒什麼噁心怪味兒,反而有股微甜又微涼的香氣。儘管如此他仍是被軟牆壓得難受,天旋地轉又被那股白檀混了什麼花果的氣味薰醉,慢慢的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恐怕是被白龍吞了,內心恐懼令他更加不舒服。
  須臾後,他被吐出來,重見光明了,擺脫黑暗以後所有東西都白亮的刺眼,他瞇著眼適應,狼狽的四肢撐在地上,接著身體裡湧現一股噁心感:「呃、嘔、咕嗚嘔──」

  穆殊珩不顧一切的吐了,眼角擠出淚珠,心裡直罵娘。他這輩子除了嬰孩時吐奶之外就沒這麼難堪的吐過了,吐完之後猛地站起來,看到許多穿著花俏的怪人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手裡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在他看清楚他們的模樣和周遭環境以前,再度暈眩,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並沒有重重摔落地面,一陣令人安心的木質香氣沾了上來。

  不知昏了多久,穆殊珩終於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這床大得不尋常,不僅可以翻滾好幾圈,翻幾個筋斗都沒問題,材質聞起來是黑檀的氣味,混著清雅的芬芳,遠處有許多白綠色帷幕,他躺臥的地方鋪了床被,其他地方是削磨光滑的木板床面。
  他掀被站起來看,發現自己根本置身在一朵巨大的蓮花中央,身上的衣物也被換了一身乾淨的,和這景色相襯,白色的衣料、柳綠色的刺繡壓襯各處細節,衣領、袖擺、衣帶等等。

  他轉了一圈,這身衣裳不僅料子做工都不錯,而且穿在身上不冷不熱,很舒服,靈力流轉也比之前順暢,該不會是件上乘法衣?身上飾物一件都沒少,該在的都在,他還在思考自己身在何方,天空就橫過一條條大紅綾,那些穿著花俏的妖怪們抓著紅綾一端落下來,捧著各種瓜果、花卉、各類上好器皿用品過來伺候。
  妖怪們長得像半大不小的少年穿著過份幼稚的衣著在裝嫩,紮著辮子穿一身花花綠綠,臉頰塗兩團紅暈,眨著圓圓大眼,「呵呵呵」笑得讓人不舒服。他們齊聲向穆殊珩問安:「未來的次主好。新娘子該洗漱啦,要先吃花果呢?還是先梳洗?」

  穆殊珩聽他們吱吱喳喳講個沒完,拂袖揮開他們,冷聲問:「我沒聽錯吧?新娘子?」
  能被派來伺候這位都是有眼力的妖怪,他們齊聲改口:「新郎官,是新郎官。」
  「……」穆殊珩一時不知該怎麼凶他們了,這幫傢伙半點都不堅持稱呼。

  「這是哪兒?」穆殊珩壓著脾氣詢問,就算要開溜也得搞清楚自己在哪裡才行。但得到的答案讓他幾乎要放棄逃跑,妖怪們說這裡相較他原先待的人間界,已經是天外天的一個魔域,也被稱作魔海,是由龍族在遠古大戰時所攻下的地方,因此也由龍族掌管。不過這裡魔氣濃郁,尋常修仙者無法常駐,所以才讓年幼的金龍過來鎮守,金龍在這裡為了調合靈氣和魔氣,變成了白龍,歷盡千辛萬苦才掌握地氣成為一方霸主。
  妖怪們開始對他們的主人歌功頌德,穆殊珩趕緊打斷他們:「好了好了,這些我沒興趣知道。有沒有我能回去的辦法?」
  「啊?」妖怪歪頭:「為什麼要回去呀?」
  另一隻妖怪也疑惑,一根手指戳著臉頰問:「是啊,回人間做什麼?在這兒修煉多快呀,還有主人幫你呢。」
  「這裡比人間好啊。對吧?」
  其他妖怪點頭,一起回應:「對呀。」

  穆殊珩見他們那自詡可愛的作態真是掉了許多雞皮疙瘩,打了個不舒服的冷顫。妖怪們捧著華麗果盆過來勸誘:「未來的次主,這是吃了能增強道體的靈果喲。」
  「還有靈花喲。」
  「靈草喲。」
  「靈泉水喲。」
  穆殊珩冷笑:「靈獸肉有麼?」
  「啊哈,原來次主愛這個呀。有的有的,很多呢,本來還怕您不習慣,看來您很快會習慣魔海的生活。」一隻妖怪變出一張長桌,其他妖怪紛紛呈上各種玻璃瓶、盤子、盅,裡面是來歷不明的肉,紅的白的、生的熟的都有,而且還有蟲,全是沒見過的種類。

  穆殊珩面皮抽了抽,別開視線一手擋著他們說:「我舟車勞頓、吃肉不好消化,還是吃花果吧。」
  「舟車勞頓?哈哈,您的描述真有意思,主人一直都小心翼翼含著您吶。」
  穆殊珩陰沉著臉啞聲嘀咕:「所以我是暈龍嘴麼……別說了我快吐了。」

  逃跑也需要補充精力,穆殊珩把那些靈植、靈泉都拿來吃喝,吃到一半忽然靈光一現,向妖怪們提了個問題:「你們主人,公的母的?」
  妖怪們異口同聲回答:「公的。」
  「什麼?」穆殊珩垮下臉,大感失望,他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想賭一把,如果是隻母龍的話,沒想到──

  妖怪們以為他不開心,立刻改口:「母的吧?好像是。」
  「嗯,有可能是母的。」
  「雖然看著是公的,但說不定衣服脫光就是母的啦。」
  妖怪們此起彼落的附和著,穆殊珩聽得滿臉發黑,這已經不是普通奉承的程度了,若不是毫無節操跟堅持的伺候主人的奴才,那就是單純把他這個新來的當白癡耍?

  「我不管了,我要走!」穆殊珩吃飽喝足,朝著某個方向走,身子輕飄飄的,果然是個靈氣充沛的地方。妖怪們跟在他後頭問去哪兒,他也不答應,提了真氣就飛走,一出這朵巨大蓮花就感覺到莫大的壓迫和暈眩,底下是一片望不穿的黑闇,他無法再催轉真氣飛行,直直下墜。

  「哇啊!」穆殊珩驚呼,大風颳著他的臉,他剛梳好的髮髻又散了一頭,越來越接近下方才發現那是黑水,不知水底有什麼怪物沒有。他滿腔粗話就要爆出口,就在罵出來的前一刻看到一顆巨碩的龍首在接近,緩緩開嘴伸出舌頭,眼看就要歷史重演,而且還是短時間內,他瞠目驚呼:「不──要──吃──」

  白龍停下來,看著男人摔進黑水裡,噗嚕嚕的冒出一堆氣泡。白龍愣了下才化作人形投入黑水之中,幽暗裡感應到穆殊珩划水掙扎的波蕩,游過去將人翻身背對自己,牢牢箍著人往上游出水面。

  「噗嘩……咳、咳嗯,呼、呼嗯……」穆殊珩狼狽咳嗽,摀嘴靠在另一人胸前咳了一會兒,感覺環在腰間的手臂收緊,意識到自己跟一個高大健壯的男體貼近,暗暗嚇了跳,抬頭冷睨對方。
  白龍化身成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濃眉長眸,豐潤好看的唇彎出一抹淺弧,嘴角掛著笑意而顯得滿面桃花,是張連男人都會不由得多瞧幾眼的俊容。這皮相看得穆殊珩也是一愣,隨即拿手推抵其胸膛說:「你放開我。」
  「你不擅水性,我一鬆手,你會沉下去。」白龍化人後開口說話,是沉穩溫潤的嗓音,聽起來溫雅悅耳。
  穆殊珩不再掙扎,任由白龍將自己抱上蓮台。妖怪們機伶的拿了毯子毛巾過來給他們擦身,白龍一個眼神就將他們兩個身上水去盡除,水珠像半透明的煙花般飛綻開來。

  「請放開我。」穆殊珩這回施力推開白龍,驚疑不定的瞅著那男人。
  白龍退開來有禮微笑,向他報上姓名:「還記得我麼?我是練塵。」
  穆殊珩腦海浮現了兩個字,是對方釋出神識所擾,他有種被摸腦袋的感覺,蹙眉說:「我不記得有認識什麼白龍、更不識得你。」
  練塵不惱不急,頷首說:「也難怪了,那時你才七歲,而我也一直沒能夠去見你,自然是感情疏冷不少。」
  「……」
  練塵不解問:「你怎麼這樣看我?」
  穆殊珩抿了下嘴,不客氣說:「你說得好像我們本來就有感情似的。可我真不認識你啊。」
  練塵揮開那些模樣有些滑稽的妖怪們,回頭跟他提起往事:「那時已經是幾場戰役大勝魔道後的事了,為了有效統轄攻下的疆域,需要網羅不少同道幫忙,因此我就隨族人下界,在其中一場宴會上和你邂逅。」

  穆殊珩一臉木然,跟練塵對望半晌,好像想起了什麼,但他打死不認,還說:「你會不會是認錯了人?可能是我哪個師弟?又或者根本是我師父呢?」他心道,師父啊、師弟啊,別怪我這麼講,實在是這鍋我不能背!這桃花債我扛不了!對方是公的龍啊!

  練塵聽了只是淡笑,一點都沒有威逼的態勢,悠然道:「記不得也不要緊,我記得就好。來日方長,不急。沒耽擱了迎親的時辰就好,黃昏時要舉行儀式,你好好休息再作準備。」
  穆殊珩一聽不對勁,朝轉身要走掉的練塵伸手喊:「且慢,什、什麼儀式?」
  練塵回過身睇他,理所當然笑答:「你我結成道侶的儀式。嗯,跟成親差不多,但沒那麼繁瑣,你不必太緊張。我族來觀禮的人不多,只請了相熟的親友,之後會再帶你回人界辦一場歸寧。」
  「……」歸寧你個大頭!穆殊珩內心放爆竹似的一連串臭罵,但一想到白龍真身的樣子太恐怖,也不敢破口大罵。
  練塵感應到對方細微情緒波蕩,故意逗他說:「害羞?是不是興奮得都說不出話?」
  穆殊珩快內傷了,垂首撫額,頹喪低問:「你開玩笑的吧,兩個男的結什麼道侶,我們那兒的道侶可都是清清白白、一塊兒修煉的道友,搞什麼成親儀式,不會是真的要成親吧?」
  「我們這兒的道侶也是清清白白,絕不亂搞。」練塵一派正經保證,還說:「雖然這兒是魔海,也不是所有妖怪都亂來,就算出身魔族也可修正道,就算修了魔道也不盡然是惡匪,只要心術正就好。你不必擔心自己誤入歧途。」
  「我不擔心這個啊,我是、我是……擔心儀式怎麼辦。」
  練塵耐心微笑道:「儀式會很順利的。除非有誰想得罪天上地下所有龍族。」
  「噢。」穆殊珩暗自哭號,他擔心的哪是儀式順不順利,他擔心的是洞房怎麼辦!「但、但是我還搞不懂這情況,你、呃,我,唉,該怎麼說好。」
  練塵輕笑一聲,踱回來將他擁住,輕拍背安撫道:「都不必擔心。相信我就好,沒事的。」

  第一次被這樣安撫,被這麼溫暖有力的臂膀環抱,穆殊珩心悸了下,心情莫名激動的暗暗叫囂:「臥糙、你大爺的!」
  練塵又說:「你初來乍到,怕是不習慣這魔海,為免你受影響,所以才闢了這蓮台給你。你在這裡只要待上七天七夜就能適應,到外頭也不會輕易再被魔氣弄暈。不過,要長時間在外的話,還是有暈眩的可能,所以盡量不要一個人跑去外頭。」

  「你快去忙吧。」穆殊珩胡亂點頭,傾全力壓抑快爆炸的內在自我,有點乏力推開練塵、揮手趕人。他什麼都不想講了,心真累,聊了那麼多句卻沒一句能聽的,但這不能怪他,他實在太怕練塵變出白龍那嚇人的樣子,別說咬死他了,他渺小到被咬可能還會不小心塞在牙縫裡哀號好幾天才死,除非這隻白龍立刻剔牙把他給剔死了。

  穆殊珩神色沉靜無波的佇足原地,腦子裡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無法安定下來。那些聒噪的妖怪們跑得一個都不見,他回過神來才喊:「都去哪兒了?」
  話音方落,周圍就有四位貌美女妖現身,薄軟輕紗裹住她們的曼妙體態,自動自發的伺候他,不僅變出椅榻伺候他坐下,給他按摩頭上穴位,餵他吃好吃的點心,幫他梳髮,捏他腿腳,也會聽他命令去跳支舞。
  穆殊珩沒想到也有這種美豔性感的侍女,心想:「白龍君真是享受,如果是我就找這種美女當道侶了,何苦跑去人間抓了大男人回來?」

  美人和顏悅色伺候著穆殊珩,穆殊珩恢復了精神,腦子正常運轉,但他就是想不起來自己跟白龍有什麼淵源,真不是認錯人?他撐頰嘆氣,一位美人呈上酒杯給他,他不去接,只伸長脖子就著她的手喝那杯酒,風流笑語:「美人姐姐,妳們怎麼都不出聲?妳叫什麼名字啊?」
  美人嬌羞垂首,穆殊珩看得心情歡快,拿食指溫柔勾起那位妖女的下巴追問:「不必害羞,告訴我吧,不然我怎麼召妳伺候?來,告訴我妳的名字。」
  只見那美人微笑,嘴角越扯越開,咧嘴露出口裡的尖牙,每顆牙齒都是尖的,但仍減損不了她的美貌,穆殊珩也認為是特色,不怎麼驚奇。妖女回他說:「奴婢朱雪。」

  她的聲音令穆殊珩驚呆了,不僅比他還要粗沉有力,而且渾厚如鐘,讓穆殊珩的腦袋再次像被巨鎚砸中一樣,鈍疼。

  朱雪叫其他三個姐妹也報名,那三個絕色美女同樣羞赧欠身,逐一報名,但穆殊珩沒聽進心裡,只覺得千斤鎚連擊他腦門。她們是妖女還是妖男?外貌有多美豔誘人,聲音就有多豪邁,男子氣概的嗓音跟皮相的落差讓他無法接受。

  「都、退下吧。」穆殊珩輕輕擺手讓她們退開,他苦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妖女們都走了,世界安靜了。穆殊珩趴在椅榻上,圈臂抱緊靠枕,把臉埋在裡頭悶聲哭號。嗚哦哦哦這太傷他的心了,比去美人谷還要傷他的心,連一個能意淫紓壓的對象都沒有!傷心歸傷心,他倒是沒哭出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很快又振作起來,盤腿打坐,暗暗思璀對策。
  首先,他被白龍擄到上界魔海,逃跑無門,再來他孤獨無依,連個能差遣的小弟也沒有,就是有,也沒有能通風報信、求救的對象。萬瓊宗那幫傢伙那麼乾脆的把他出賣,他又舉目無親,想到這裡他就一把火在胸中燒,沒想到他一直敬愛的師父也如此不可靠。
  「等我娶了白龍再回去給你們好看。」他睜開眼陰沉碎念,並未意識到自己言語間似是接受了這樁喜事。「不過,真娶了白龍的話,雖說是隻公的龍,但他說清清白白的,該不會僅限儀式,走個過場就好,不是真的要洞房?怪不得他看起來還很淡定,我怎麼也不可能把他給上了啊,那種事、唉,想想都壓力大。不成不成,連想都別想,雖然變成人的模樣不差,我還是沒興趣。」

  穆殊珩自言自語,獨自糾結,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靠著軟枕趴臥在椅榻上,然後夢見了小時候的事。

  夢境很短暫,他就是打了個盹兒而已。夢裡他還是七歲小童,跟師父一塊兒去一場盛宴,那是他從沒見過的壯觀場面,厚厚的雲層裡有座浮島,師父跟他乘著白鶴飛上天,很多漂亮的仙子姐姐來迎接他們進宮闕。
  師父讓他去找其他孩童玩,仙女姐姐帶他去找別的孩子,在花園裡也擺了許多好吃好喝的東西,很多小孩兒都聚在那裡遊戲,有的孩子長了翅膀,有的還是獸首,看得出他們都不是凡人的孩子,所以模樣特別古怪。他發現有個人模人樣的孩子坐在鞦韆上發愣,那孩子長得特別好看,粉雕玉琢,從沒見過比他生得好看的人,於是他立刻搜括了一盤點心走過去攀談。

  「要不要我幫你推鞦韆?還是跟我一塊兒吃好吃的?」小小的穆殊珩自幼就喜歡搭訕、不對,是認識新朋友,尤其是那些軟萌可愛的。
  鞦韆上的小童被他嚇了跳,一雙大眼直瞅著他打量,濃長的睫毛像羽毛搧動,撓得他心癢,他抿嘴微笑跟小童說:「不要怕,我不是什麼奇怪的人。我叫穆殊珩,萬瓊宗的大弟子。我師父是祁霖。」講完他朝小童咧嘴笑,露出可愛的兩顆小兔門牙。
  穆殊珩拿點心跟小童混熟了,替小童輕推鞦韆,聽小童傾吐煩惱,小童說:「我們族深受天帝仰賴,不過有一個地方特別不好管治,不曉得該派誰去。成年的龍已將元神煉得太精純,很難和那地方融合,我覺得自己能試一試,可他們又擔心我太年幼呢。唉,也不曉得該不該開口提這事,若是我去到那裡,就得很長時間看不到族人。」
  穆殊珩安慰道:「這倒是,你孤家寡人的去陌生的地方,會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只是有沒有必要去,殊珩怎麼想呢?」
  穆殊珩滿心都是這個小妹好可愛,哪曉得對方在煩惱什麼,一聽對方詢問意見,他當然就搬出最譁眾取寵的招式取悅對方,當即拍胸保證:「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我們是朋友了嘛,自然是願意幫你的,而且我現在學會很多法術,也很厲害。我可以保護你,幫你打跑妖怪。」
  「唔,那萬瓊宗呢?」
  「啊、嗯?哦哦,那個,有我師父在啦。我跟他請個假沒問題的。等你的事都辦好,我就能回來啦。」
  小童輕蹙眉心,有些困惑,也有點感動了對他微笑說:「殊珩你真好。我啊,真想以後跟你當道侶呢。」
  穆殊珩聽了歡喜,竟然這麼順利就獲得芳心,一時得意忘形,握住那漂亮小童的手,小童腕上有串金鈴晃得啷啷響,他跟小童說:「我跟你真是一見如故、一見那個、什麼,一見鍾情?既然你也有此意,我也有心,不如我們去找我們的長輩把這樁喜事定下吧?」

  小童訝道:「噯呀,這麼快麼?我們都還那麼小。」
  「一期一會,一期一會嘛。」穆殊珩近看他只覺得他生得過分精緻可愛,這輩子絕對再也找不到這麼可愛的人了,長大也絕對是天上地下都找不到比他還好的人,性情也好,他像是著魔似的堅持道:「我覺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是認定你啦,我會等你的。你、你怎麼想的?」
  小童看他問到後來低頭露出嬌羞模樣,靦腆笑應:「好啊。我等你,你也等我吧。我想去的那地方太險惡了,你等我辦完這事再去接你。到那時,我們就當道侶。」

  穆殊珩得意忘形,拉著人家去找師父跟對方的長輩,口齒清楚講了經過,聽得那些長輩們哈哈大笑。祁霖再三確認道:「你真的想跟練家這孩子訂下約定?」
  對方長輩也確認過自家人的意見,那小童牽著龍族長老的手過來找祁霖,當著一些見證者的面把喜事定下了,並且送了六隻神獸座騎當成一部分的聘禮。

  夢醒了,穆殊珩額上覆著細汗,睜著大眼喃喃自語:「天啊,所以那孩子不是女的?是男的?六隻座騎原來是我的聘禮?」不是萬瓊宗跟師父師弟把他賣了,是他把自己賣了,還賣得那麼堅絕篤定,不容毀約退貨的態勢。

  這,就叫自作業吧?

  夢裡的練塵還不是扮成女童呢,只是穿著素雅了點,他自己睜眼瞎,覺得人家漂亮就什麼都不管了,一個勁兒的混熟、攀關係,死活賴上了。

  「新郎官,時辰到了。」
  穆殊珩聽見好幾個妖怪齊聲喊著,有股力量將他推下椅榻,他踉蹌落地,轉眼間來到一座華美宮殿,殿裡全是他不認識的賓客,有的人還頂著龍或禽鳥獸類的腦袋觀禮,而他身上也換成了一身大紅喜服,站在鋪好的紅毯上,長長的走道前方是那個叫練塵的男人,同樣穿了一身紅卻半點都不顯得俗氣,帶著風情萬種的笑在等他。
  「這麼快?」穆殊珩愣愣的被妖怪牽著往前移動,練塵那張臉離他越來越近,他第一個念頭是:「我要是現在拒絕會不會死在這兒?重新投胎的時候,說不定對方人脈廣還能刁難我,要我來世當顆蚌殼什麼的,活得又久又無趣。這樣的話,跟魔海的主人結成道侶也沒什麼嘛,萬一真的得睡一睡他,那就睡啊,反正往後那麼多的手下能差遣,也是威風?」

  穆殊珩粗暴的理清了頭緒,腳步突然變得穩健,邁上前主動握住了練塵的手說:「好啦。現在該幹嘛?」
  練塵微訝,也不知這人是怎麼就想通了,不過他很高興,反過來握牢穆殊珩的手說:「拜天地吧。」

  儀式真是簡單迅速,拜完天地之後他們就坐在主位上接受賓客們來敬酒祝賀,練塵擔心穆殊珩不勝酒力,特地讓手下準備較淡的果酒跟茶水給他選,自己和那些部眾也輪番擋酒。喝過幾輪以後,穆殊珩聽主持的妖怪大喊時辰到,下一句就喊送入洞房,他立刻盯著練塵側臉看。
  練塵也轉頭對他淺笑:「嗯,儀式要完成了。不必緊張,我都在。」
  穆殊珩欲言又止,思緒繞了幾圈以後覺得還是不說出口了,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可能講什麼都不對吧。

  「夫人,走了。」練塵牽起穆殊珩的手,對方猛然抬頭瞪他。
  「你喊我什麼?」許是醉了,穆殊珩膽子有點大,敢瞪白龍君。
  練塵挑眉,立即會意過來,改口喚:「夫君,入洞房吧。」
  「……」穆殊珩震驚了,這廝竟然立刻改口嘛?怎麼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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