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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紅的唇吁出悶澀低吟,關雪荷感覺腦袋還很昏沉,但她知道現在不是放任身心渙散休息的時候,掀起眼簾又眨了幾下適應,四周幽暗,建物的中央有幾道光柱照射進來,光點落到地面繪成星盤的地磚,恰好是北斗星的位置。這建物的頂是青琉璃瓦,上頭不知怎麼鋪就的,嵌著一些機關讓光線隨不同時辰照進來都像星移斗轉的情形。

  關雪荷起初還覺得這裡陌生,看見地面那些光亮才想起這裡是他們關家的祠堂,有百來根木柱、丹墀皆設青石護欄,前後堂、樑柱檐椽都經過名匠雕琢,樓閣裡安放歷代先祖牌位。關雪荷就在擺著牌位的地方,她被鍊子鎖在一根大柱旁,餘光看見一人繞到她面前,是她的大哥關琰鈞,只不過他半邊臉都燒得糊在一起,不僅沒了那半邊的頭髮,連部分頭骨都露出來,染血處紅褐黑交錯。
  關雪荷嚇得發不出聲,才剛清醒又險些要暈過去,可是一想到暈過去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就又強撐著,別過臉不敢直視。一轉頭又驚見同樣不知怎麼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人,這下她發出尖細驚呼,再看這人身上衣著和那身形認出是祖母。

  「該死的黎二郎。沒想到他帶的法寶不少。」關琰鈞說話時,他身上的燒傷都開始恢復,就連頭髮也迅速長回來,而關杏凰則走近那些牌位將上面殘存的陰濁靈氣吸走。
  關雪荷直覺他們兩個在別處受創,跑到宗祠是來療傷,或是增加療傷的速度。關琰鈞伸手摸上她的臉,她驚疑低喊一聲哥,關琰鈞就笑了,他跟她說:「妳哥哥已經沒有了。不過,妳想我當妳哥哥也可以,我會好好疼愛妳的。」
  關雪荷頭皮發麻,努力想躲開他的手,但他還是充滿惡意的輕輕摸她臉、耳朵,低頭用已經長好的唇碰她的額髮,再兩手揪住她的衣裳兩側粗暴撕開。她尖叫,怒喊不要,可是關琰鈞不受影響。
  「乖妹妹,妳知道麼?妳是現在關家血脈最濃的,雖然想等妳十八歲那時再吃,不過現在也差不多。」
  「姐姐呢?」
  關琰鈞木著臉回:「死了。不必遵守死人的承諾,況且我從來沒想過要遵守,留著妳只是因為越好的想留越後面才碰。都怪黎二郎礙事。」

  吸光關家先祖們殘留於牌位上靈氣的妖鬼已經恢復了關杏凰的模樣,她轉頭提醒同類說:「那隻雜種狐妖來了。」
  「恰好能補一補。」關琰鈞伸出一大片舌長舔過關雪荷胸前,滿意道:「待會兒回來疼愛妳,先把那隻雜種吃了。」

  兩隻妖魔面向門口站定,一根粗柱掃進堂裡,所有門板都撞壞,胡應元一手握拳負在腰後,另一手推著柱子斷面,而柱子另一頭則是關杏凰整個人陷進木頭裡,壓出一道人形,但再也前進不了,她雙足也沉沉踩進地磚,磚都裂開冒出黃土。
  關琰鈞見狀亮出尖牙利爪奔向胡應元,後者朝他大聲斥喝,夜色裡能看到其身後浮現淡金色的流風,實是蘊含狐妖力量的狐尾。狐尾隨心掃蕩,關琰鈞沒避開那陣金風,風勢如萬千刀刃捲來狠狠削他全身,渾身衣物都被削成碎片,但他剛長好的皮肉毫髮無損,一雙眼血紅沒有眼白,猙獰笑著。

  胡應元暗駭,這次的妖鬼真厲害,逞強罵了句:「赤身裸體你真不知羞!」
  罵完他抵著的那根粗柱就從彼端轟隆隆被某個東西從中絞碎裂成木塊、木屑,他心頭一顫及時跳開,僅彈指之差,他觸著木柱的手就要被那老太婆咬斷。關杏凰吐掉滿口木屑,盯住胡應元怪笑:「可惜啊,想嘗嘗狐掌如何。」

  胡應元眼角瞅見慢慢爬行想遠離的一具雪白女體,認出那是關雪荷,解下身上花俏的外袍施術拋過去,飛開的衣袍展開旋落,恰恰披到關雪荷肩背上,而她的影子也藏在衣服裡回歸正主身上。
  關雪荷趕緊抓緊唯一的衣物蔽體,不禁回瞅一眼阻擋兩隻妖鬼作惡的胡應元,雖然也知道了那男子非人,但內心仍是感激。她不想讓胡應元還得顧忌自己,披好衣裳後趕緊躲遠,縮在牆角觀戰,她知道關家肯定亂成一團,說不定四處都是鬼怪,不宜到處走動。只希望胡應元能鬥贏那兩隻妖魔。至於黎二郎在哪裡,是不是被吃了,她無從問起。

  隨著胡應元和那兩隻妖魔相鬥,宗祠越來越多處損毀,他們雙方都有意無意的避開關雪荷所在之處,由後堂打到外頭空地。關雪荷猶豫該不該跟出去看情況,不遠處的角落就冒出一個人在喊她:「雪荷。是我,妳表姐簡茗斕。」
  關雪荷定睛看過去,一個綠衣少婦神色鎮定走來說:「妳沒事吧?看起來沒受傷。這裡不能多待了,萬一那個人打不贏,妳也遭殃。跟我走。」
  「妳怎麼進來的?」
  少婦淺笑:「自然是從後門巷道裡進來的,我雖是分家人,可是嫁到黎家也多少學了些皮毛,能一時躲過妖鬼們的耳目。走吧,我帶妳出去。」
  「可是那個人……」
  「那個男的也不是人,死不了的。倒是妳再待下去,難保他們不會抓妳當質子。」少婦抓緊關雪荷的手往外拽,不容她再猶豫。這名少婦就是黎庸的大嫂,簡茗斕。

  關雪荷沒想到她這表姐力氣真大,但也認為表姐講得不錯,乖乖跟著走出宗祠。外面是一大片園林山水,她們走在水上曲廊,因為是深夜時分,天上都是雲,半點星月光亮也無,要不是簡茗斕拉著她走也無法走這麼快。她忍不住喊表姐說:「斕姐姐妳慢一點,我怕掉下水。」
  「有護欄,妳扶著走就不怕。」簡茗斕說話帶喘氣聲,聽得出也是又緊張又急切的想離開這裡。關雪荷問她為什麼突然跑來霞濱,她說:「自然是料到本家出事了。本家的詛咒未解,分家也同樣一個都跑不掉,只要流著關家血脈的人都躲不過妖魔報復。何況我們小時候曾經玩在一塊兒,本家恐怕就剩妳了,當姐姐的我不該見死不救。」
  「斕姐姐。」關雪荷哽咽輕喚,心情複雜。自她懂事又看過妖魔作祟以後,一直都孤獨在那個大宅裡生活,就算出了家門也曉得那些妖魔躲在暗處跟著她。因為過於恐懼,平常她反而忘卻這些記憶,將快要意識到的東西強壓在內心深處,裝作若無其事。
  就算知道簡茗斕來這裡根本不是為了她,心裡還是高興而且激動的,情緒反而比較平緩下來。她問:「斕姐姐,我們要去哪裡?」
  「來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地方,我猜一時半會兒沒有誰能想到去那裡找我們,就先躲著。」話剛講完,她們後方的宗祠應聲倒塌,並且不斷有重物鎚擊地面的聲音。

  簡茗斕點亮燈籠加緊腳步將人帶出關家,往屋後樹林走的地勢漸高,她們不顧草葉細枝刮傷皮膚,跑了段路抵達一座穀倉。只不過現在進去非但看不到任何糧食,門一打開還吹出腥臭的風,原是關家屯糧的地方。

  這座穀倉是往下挖掘出屯堆糧食的空間,進去之後有許多土階,底下很深,根本望不見底,吹上來的風都帶腐臭味,關雪荷難受得掩鼻。簡茗斕說:「妖魔在這裡吃人,吃完就把殘骸隨意扔底下。我在外頭徘徊數日,黎二郎進關家那時我也躲得很遠,後來看到他義弟跟一個老傢伙穿牆進去,我想應該鬧起來了,才趁亂潛進去看。本以為宗祠肯定最沒人煙,沒想到一進去就撞見你跟那些妖魔。」
  關雪荷被臭氣熏得無法思考跟提問,簡茗斕讓她到門邊開了道門縫,靠著那裡喘口氣休息,自己則坐在旁邊說:「不曉得誰會追來。」
  關雪荷靠近她問:「現在怎麼辦?」
  簡茗斕摸摸她頭髮,將她一頭亂髮撫順了,摘下自己髮髻上一根白玉簪子替她挽好一個髮髻,再將自身的披肩給她圍在肩上,掩住胸口難遮住的春光。兩人互相倚偎,關雪荷神情惶惶然不知所措,片刻後簡茗斕說:「為了祖先的貪婪自大,連累了所有的後代,不過要是有能力的話,大概又會妄想利用鬼神的力量在世間橫行吧。以前人們就曾經借用妖異的力量滿足私欲,搬山移河那樣的事據說都能辦到。妖魔畏懼我們祖先,什麼都肯做,不僅濫殺生靈,也能變化出世間最美的人供人取樂,一旦能反噬,不管是幾代以後的子孫成為報復凌辱的對象。人跟妖魔鬼怪同樣充滿欲望,執念深重,究竟誰更可怕呢?」
  「斕姐姐……」關雪荷默默掉淚,她揩著臉上的淚痕無助道:「我不知道。」

  燈籠裡的火光忽地猛然晃了下,遠處傳來不知誰的慘叫和非人的吼叫聲。這時的胡應元踩在倒塌的宗祠那些青藍色琉璃瓦上,前後各有一隻體形高大的妖魔,他們的頭臉就跟他一般高,彎腰盯住獵物胡應元,其中一隻在咀嚼剛咬下的手臂。
  胡應元右臂連同袖子都被那隻妖魔吃了,另一隻低沉笑著:「接下來我要吃你另一隻手。」

  胡應元啐了口渾著血的唾沫,左手施術止血,斷臂處被幽藍狐火籠罩片刻,臉上已扭曲變形,露出狐臉,手指也發黑冒出尖利的指爪,耳朵也變尖發毛,被逼得現出妖的狀態,但還不是原形畢露。
  這下他被惹惱,也逼急,氣得不行,惱恨得仰天咆哮:「黎二郎你個王八蛋──」

* * *

  「真不該帶你出來。」話一出口黎庸就後悔了。他看到秋霧愣愣望著自己的表情,迷惘、受傷,還有點倔強的抿緊了唇,依舊將他的袖子揪緊,抱住他手臂不放。這一刻他覺得心口絞成一團,很悶很疼,為了秋霧,他自作自受。

  胡歸見狀緩和氣氛說:「秋霧是不放心你,你也別太說他,這不來都來了。我幫忙看著,他總不至於鬧出什麼好歹。」
  黎庸對秋霧說:「就是再想我也不該貿然跑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胡爺,你帶他先走吧,順便帶這兩人走,這是被妖魔綁來的穩婆跟她兒媳,還有關家的子嗣。」
  胡爺接過那嬰孩,穩婆帶啞巴兒媳躲過去胡爺那裡,秋霧還掐著黎庸的手臂說:「我不走。都來了,我不走。」

  黎庸想起一些事,他將秋霧帶遠一些說話,秋霧不解又委屈的看他,他垂眸思量該如何開口,安靜半晌後他告訴秋霧說:「祖父曾告訴過我,我命裡有一大劫數,而且在劫難逃。為了尋得一絲生機,祖父叫我往西北行,可能會遇到丹禪巫師。祖父也不知道我會遇見什麼,但叫我隨遇而安,不知該怎麼做的時候,就照心裡的感覺做。
  所以那時我沒有排斥帶著你下山。雖然我不像鍾十七那樣對非人之物有敵意,卻也從不曾親近過,之後帶你去見了祖父,他雖然沒見到你,卻要我盡量帶著你。當時我還想不明白,帶你到東雲島開竅之後漸漸覺得事情明朗,我有種預感,你在這裡對誰都好,唯獨對你自身未必是好結果。」
  「我不是他們一伙的,只要知道這個就夠啦。」秋霧冷笑:「我不信那些,好與壞都無所謂,我不跟你分開就行了。你怕什麼?」
  黎庸眼神閃爍,之前淡定了這麼久,難得有一些不安,他說:「怕是你替我擋劫。」
  秋霧聞言哈哈笑兩聲:「嗯,那也好,我樂意。而且我是一團霧,尋常角色傷不了我,連胡爺都拿我沒輒呢。」

  黎庸雖還猶豫,不過秋霧近在眼前,將對方護在自己眼皮底下或許好一些?他輕嘆,取出剛才用來焚燒妖魔的海上之月親手交給他說:「這你帶著,能防身。」
  秋霧把紅布打開來看,那珠子像顆小月亮一樣,周圍還繞著淡白的雲霧,他讚道:「好漂亮啊!」
  「收著吧。剛才它是炙人的太陽,現在變回月亮了,有我特地祭煉過,經我之手交給你,它就認了你也非敵人。」
  「這麼有靈性?」
  「嗯。」

  黎庸答應讓秋霧留下來,幾人又在關家繞了繞,早就沒有活口,把躲著的妖物殺死之後請胡爺把那兩個活人平安護送走。胡爺他們才走,黎庸他們就聽到胡應元的怒吼,震得整座宅子好像都在搖晃,夜幕裡有一處冒出耀眼金芒,秋霧跟黎庸講了句風涼話:「好像在罵你呢。」

  黎庸皺眉:「胡應元出事了。走。」

  跑沒幾步又看到夜色裡冒出兩個巨人影子,他們將粗壯古木連根拔起當棍子揮舞,風裡都是飄飛的綠葉,一片遠遠滑過了黎庸臉側擦過,秋霧伸手碰觸,見他的臉滲出小血珠訝叫:「啊,流血了。」
  「無事。」黎庸抓住秋霧的手用力握緊,秋霧的指尖都被掐得泛紅,他不想讓秋霧冒險。秋霧另一手覆上來,他抬眼對上秋霧的笑容,聽秋霧說:「被你抓得這麼牢,感覺不錯。你不必擔心,我現在也很厲害,哈,胡爺吃了我的虧呢。不是那個沒開竅的傻孩子啦。」
  「嗯。」黎庸淡笑,秋霧湊來在他唇上親了下說:「走了,胡應元不太好,我感覺到他的血氣散得到處都是,那股狐味兒……黎庸能飛麼?」
  黎庸苦笑:「雲崖靈氣充沛才有辦法,這裡不能。只能地上跑。」
  「那我帶你吧。」秋霧說完一臂環著黎庸的腰將他整個人帶起,腳一蹬就雙雙躍到高處,黎庸也能以輕功做到這種事,卻無法在毫無立足點的地方飄浮或飛行。秋霧摟著黎庸往北方飛行,風勢越來越強勁,而且凜冽如刀,風裡蘊含胡應元的殺氣,幾乎好像能化作真正的風刃一樣颳來,他們都運轉真元,憑真氣護體。

  須臾經過了倒塌的宗祠來到更後方的山林,一陣金風在兩隻妖魔間流竄,妖魔身形少說有二十多尺高,黎庸跟秋霧凝神觀看,發現那道金風是一隻比人熊高大的金狐,金狐少了一條前腿,但攻勢凌厲,變著花樣刨抓撕咬,妖魔不時被他咬得痛叫怪吼,只是傷口洩出的瘴氣和毒血也將金狐熏得有點慘,同樣嗷嗷鳴叫。

  黎庸沉聲道:「不好,他被逼出了原形。快點過去。」
  秋霧應了聲帶人飛近林間,妖魔每踱一步就令地面震動,接近後更能感受到金狐引起的風勢強勁,普通人根本無法站穩,已經有許多樹木被風連根捲起,部分則是妖鬼所破壞,金狐身上更有許多隻妖鬼死死扒住狠咬不放,雙方陷入苦戰。
  秋霧也看出胡應元樣子不對勁,問:「得盡快打倒妖魔,有辦法麼?。」
  「這兩隻妖魔的死穴都藏得深,不過……姑且一試。」黎庸說完從包袱裡拿出一個古銅製的長方形匣子,滑開盒蓋時念著古怪的咒,扁長的金屬匣子飛出許多白色的符,上頭有紅、金兩色的符文,符紙宛如白龍一樣飛出來盤到妖魔跟胡應元他們戰圈內,瞬間成陣。

  赤髮的妖魔一踩中符紙圈成的某處,白符就變成發光的深淵,令他一腳深陷,範圍越來越大,那妖魔驚慌呼喊,青髮的妖魔一把將同類從深淵扯出來,只不過那隻腳沒了血肉僅剩白骨。秋霧見了咋舌,黎庸仍淡定觀戰,手中拈訣手勢一變,白符再度掩護著胡應元同時變化陣形鎖住妖魔的活動範圍。青髮那隻妖魔發現黎庸他們藏身在樹洞裡施術,握拳要砸過來,但白符立刻朝上射出熾亮光芒,看起來像座牢籠,青髮妖魔被燒得往後踉蹌,撞到在捶擊金狐的赤髮妖魔。
  赤髮妖魔再次踩到符陣,雖然痛呼但並沒有再陷進古怪的深淵,黎庸輕聲疑道:「打中一次的死穴會移動啊?」
  秋霧的呼吸短促,黎庸看他一眼說:「怕了?」
  「不是。我想上陣。」
  「不行。」
  「我能迷惑他們。」
  「能應付得來,還不到你出手的時候。」黎庸勸阻秋霧,蹙眉說:「你乖。」
  秋霧有些惱他把自己當孩子看待,卻還是紅了耳尖。這一分神沒來得及看黎庸做了什麼,只看到那座巨大的光籠縮小,將妖魔和金狐也一併縮小在籠裡,金狐能自由進出牢籠,可是妖魔做不到,氣急敗壞的想辦法召來更多的同類。

  兩隻妖魔開始號叫,遠處傳來其他妖魔的呼應,霞濱和周圍都出現各種聞之色變的吼叫聲。黎庸吁氣,變小的那兩隻妖魔笑了起來,他們說:「沒有用的。到處都有鬼怪,我們會殺光所有術士,不管你們躲到哪裡都一樣,只要有人在的一天我們就有辦法再捲土重來。殺不盡,除不盡。」
  黎庸知道他們說的不錯,而且只要攻擊過一次要害沒殺成,那要害還會再轉移,一隻就夠棘手了,可是他們到處都能躲藏,比鼠輩還麻煩。不過他想到了什麼,試探性問:「你們兩個都不是妖魔之主吧?」
  赤髮妖魔愣住:「你怎知道──」青髮慌忙喊住他:「閉嘴!」
  黎庸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原來真的有啊。這麼說,弄死他的話,你們也就一起離開人間了吧。」

  黎庸把符陣縮得更小,妖魔趴跪在地,金狐則跑出陣外直撲秋霧。秋霧被金狐撲倒,金狐壓在他身上伸舌一直舔,黎庸見了微有不悅,走過去喊:「胡應元。」
  金狐沒理人,秋霧被舔得發癢笑出來,兩手推著金狐的頭臉頸子說:「好了、不要這樣,都是妖魔臭味,你口臭啊。」
  金狐嗷嗷叫兩聲,整個趴到秋霧身上搖起六條尾巴,黎庸本來還擔心胡應元陷在憤怒及殺意之中而喪失人性,正愁該用什麼法子喚回他,這下看見此景覺得胡應元果然色心不改,狐身竟然曖昧的在秋霧身上蹭來蹭去。

  「胡應元!」黎庸這回吼得大聲了,連帶還踹上一腳,金狐跳開衝著他齜牙咧嘴,兩者之間隔著一個坐地上的秋霧。秋霧汗顏,他也不願意這樣,轉頭指著金狐罵道:「你放肆!坐下!」
  胡應元可憐叫了兩聲,只不過少了條腿,只能倒臥下來。秋霧嘆氣,走過去摸兩下金狐的腦袋說:「受傷了就歇著吧。你做得很好了,黎庸哥哥會幫你治傷。」
  黎庸給金狐貼了道安神符,叫秋霧餵金狐丹藥,金狐吃下以後閉眼昏睡,同時變回人形。黎庸說:「你先看著他。」講完朝那兩隻縮得跟牛犢差不多大小的妖魔走去,一記手刀從青髮妖魔的頭頂劈下來,整個腦袋凹陷變形,一連串的動作沒停,他雙手飛速在該妖魔身上出擊,連赤髮妖魔都看不清他的動作,頃刻間青髮妖魔渾身骨骼都被打碎,癱成一團古怪醜陋的皮囊。

  「啊啊啊啊!」赤髮妖魔怒叫,青髮妖魔並未被滅,因為那團皮囊還殘有一點妖氣,發出沙沙的聲音。黎庸面無表情,嘴角微勾,看起來彷彿帶著笑意,仍是那派風流招人的面貌,用平靜的語調問話:「妖魔之主在哪?關杏凰沒死,看,她還在慢慢恢復。你們妖魔能經一次刺激之後轉移要害,沒有死就能恢復。不過還是會痛吧,如果你不回答,等他恢復得差不多以後我會再做剛才的事。或者你要替他受這痛苦也行。你們覺得,自己可以忍受多少遍這種痛苦?」

  青髮妖魔的喉嚨恢復到能講出人話了,啞著嗓嘶叫,哀求:「殺了我,殺了我。」
  黎庸對猶豫的赤髮妖魔說:「你也可以吃了他,看能不能變強以後逃出去。」
  赤髮妖魔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才說得這樣輕鬆,他一個妖魔看到這個人竟生出一種男人其實才是魔神、笑得這麼妖嬈駭妖的詭異錯覺。

  「他們在穀倉。」赤髮妖魔說完又咧嘴猙獰道:「不過沒用的,所有的妖魔開始破壞人間,我們要讓這裡變成自己的棲所。」
  妖魔還沒講完就被黎庸一掌拍死了,前一刻還囂張到不行的妖魔,死在黎庸的掌風下,軀殼被掌風剮得肢離破碎,死絕以後像幻影一樣淡去、消失。

  這時胡應元已經醒來,秋霧把他剩下的左手拉起來環在自己肩膀上攙扶走近黎庸,胡應元咳了兩聲,黎庸問他還撐不撐得住,他扯嘴角說死不了,又蹙眉提醒:「我跟妖魔打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帶關雪荷往林子深處去,所以才一邊打一邊過來的。」
  「一個人?誰?」黎庸問。
  「簡茗、咳,斕。」

  黎庸長吐一口氣,收好放飛符的匣子之後又從包袱拿了個小東西掛在頸子上,他說:「快天亮了。現在趕過去可能來得及救人。」
  「你說那妖魔之主會是她們之中的哪一個?」
  「不知道。去再說。」黎庸要秋霧先照顧胡應元,自己飛快的跑過去。

  秋霧問胡應元說:「他剛才戴的東西是什麼啊?」
  「骨哨,鍾十七給的吧。」
  「那東西能做什麼?」
  「不清楚。剛才、剛才對不住啊,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恢復原形一時失了人性,就……」
  秋霧拍拍他掛肩上的手安慰:「不要緊,我就當自己養了隻常常發情的寵物吧。」
  「……」
  「黎庸也不會怪你的。」
  「你們太沒人性了。」胡應元真的委屈得快哭了。「我都沒右手了你們還這樣!過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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