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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之民、拾玖

  時間自柳雁卿道破宮春和背景之時,再往前幾日。

  自從神官離開陵天國之後,陵天國皇帝的作息也有所轉變,據傳因龍體抱恙而縮短上朝時間,多數奏折改送到皇帝寢宮批閱,而且入夜後不留宮人服侍。
  不僅將所有內官及宮女遣走,隔日來收奏折負責抄錄的官員發現它們皆已用朱筆批過,因而傳說皇帝其實徹底看奏折,和稱病之說互相矛盾。
  除此之外,皇帝的飲食習慣比以往更神秘,飲食試毒後一律送到指定之處,不留旁人伺候,收拾的宮人們說皇帝吃得很少,幾乎沒啖幾口。然而只要不影響國事,也沒人能夠講什麼,無不是請皇帝保重再保重。

  亥時,夜空如墨,漸圓的月翳然於雲中,禁宮裡規定能亮燈的地方有限,多是由巡視禁軍和特定身份的人才提燈夜行,其他目所能及之處幽深黑暗,森然而弔詭,讓人不敢隨意走動。
  即便此時,陵天國君主仍未卸下防備,那張臉始終藏在金絲打造成的輕薄面罩下,他專注批閱每日如山的奏折,忙得連眨眼都嫌費時,附近由於御令的緣故不留任何一人,反而令危險有機可乘。

  夏夜微涼,偶有細雨清風,但外頭卻落下了比雨沉了些,比風更迅疾的東西,令手執朱筆的男人放慢了動作,分神留意外面動靜。
  他的寢宮很寬敞,該有的擺設一件沒少,其餘空間是用墨藍色匏磨的木條窗門區隔,不做多餘裝飾,因而四周景物皆可一目瞭然。

  燈柱上的火光忽地晃了下,他倏地將朱筆用五指握攏豎到耳鬢旁,一抹冷光宛如飛星掃來,竟未斬斷筆桿即被皇帝一身無形神氣彈開,黑衣刺客登時於半空現身,朝目標出了兩掌,借掌風往上飛躍,兩手短刀刺進天井穩住身形,像隻蝙蝠。

  刺殺一觸及發,一時間黑風驟起,皇帝立刻站起來把坐墊往前擋住另一名刺客衝來的視野,順勢夾開劍鋒並出拳擊碎敵人鼻骨,下一瞬間雙刀刺客跳下,皇帝上前接收斷鼻刺客的長劍,同時以肘再在其胸口補一擊,然後旋身甩蕩劍身。
  軟劍挑中雙刀客手腕,那人悶哼了聲仍執意刺上前,彷彿聽見皇帝輕蔑冷哼了聲,故意讓其刺中咽喉,但抽開刀刃卻滴血未見,雙刀客驚愕「噫」了聲,看到皇帝徒手握住他的刀並將其震成碎片,在黑暗裡散射薄光的碎片全扎入刺客頭臉身體。

  其他刺客如疾風般竄入,拿鐵鍊、爪勾、暗器飛針的,一個個都被打傷,皇帝受攻擊卻不見血,雖無殺意卻氣勢逼人,宛如鬼神。他長劍一掃,四周燈火一瞬間熄滅,但刀劍相擊聲鏗然不絕。

  被擊倒的刺客翻身化作深黑色蛇蠍毒蟲及蝙蝠,悉數隱匿於暗處,緊接著又是一把飛劍突襲,皇帝僅以兩指便將它夾住,劍護手處滑出預藏暗器,一斷利刃朝他顏面殺來,他側首閃避,金色假面被削開一道裂痕。

  刺殺攻擊這才稍止,皇帝轉頭看向右側,一邊手臂不知何時被砍斷,斷面流出的並非汩汩鮮血,而是透著幽微瑩光,細長而大量的黑眼白蛇。

  暗處出現一個聲音用外國語言說:「你這傀儡做得不錯呀。」
  原來宮中的皇帝不知何時被調換成傀儡,傀儡代操作者仍以本來的語言回應道:「沒有你想得周到,讓黑影殺潛入宮試探我,自己只是隨機挑了一隻蟲子發號施令。」
  「我還奇怪這次怎麼潛得進來,原來皇帝根本不在雲翰,又或者,皇帝躲起來了。」
  傀儡左掌將右臂斷面抹過,不再流出神氣和白蛇,沉著淡定的走回方才批奏折的位置說:「想知道,你恐怕得親自來一趟。寡人等著,將五色堂連根拔起,一舉殲滅,包括你,無常。」

  「哈哈哈哈哈──」草叢裡響起宏亮笑聲,回蕩虛空中。「憑你!」

  他無視那笑聲,在黑暗裡摘下面具,喃喃自語:「嗯。快沒什麼時間了。寧定的事,得盡早辦完。在那之前,神官的事……」

  此事無人察覺,又或者有人察覺而未報,對皇帝而言不過是意料之中。神官不在的日子,陵天國表面依然平靜無波,而皇帝傀儡則默默肅清這些所謂的「內鬼」,讓他們自己露出尾巴,挑撥他們,削弱能力之後再予以剷除。

  他知道,沒有一個國家是毫無準備和戒心的將小金龍送往寧定,其間有太多利益關係交錯在一起,包括內亂不斷更一度想統一天下的玄冑國,都只是迫於情勢而為。

  若是可以,誰不想擁有這難得的力量,然而這力量非凡人可長期承受,那些血統尊貴的家族,往往無人活過三十歲,有著越是純粹而龐大的力量,壽命越是短暫,許多嬰孩因此夭折,雖說撐過了這關便能用優異的身心活下來,可是依舊逃不過神氣靈力的反噬。
  是以各國之間才有所協議,在失去一切之前,讓事物回歸原本。

  陵天國皇帝,今年秋末生年即滿三十,未立后,膝下無兒。該國命運岌岌可危,但為此煩憂者卻莫可奈何,他們的皇帝彷彿抱著背水一戰的決心讓神官等人護送金龍,只准成功。

* * *

  「辦不到!」閔定風穿著一襲水色常服,和一身楝子花淡紫衣衫的煌面對面站在胡楊館一間花廳裡,兩個氣質外貌各有千秋的男子站一起該是賞心悅目的,但關洛瑛根本沒心情欣賞,因為他們快吵起來了。

  「有話好說啊。」關洛瑛講這句話時,自覺像是電視劇裡勸架後第一個挨刀被揍的路人甲。果不其然,閔定風跟煌同時瞪過來,嚴肅且異口同聲對她表示:「妳安靜。」

  宮春和站在一旁看他們起爭執,一時無法插話,他看向柳燕卿,柳燕卿也用不帶任何喜惡和情緒的眼神看他,這讓他有點不解,這人是想挑撥離間?目的跟好處是建立自己的忠誠心?
  他沒料到這個柳燕卿會認出自己,至少他對柳燕卿沒什麼印象,在這大陸上的野兔及燕子曾當過情報探子的人太多,也不奇怪,只是沒想到會被揭了底。宮春和垂眸不語,心底浮現一個聲音:「早知道把那人剷除就好。」

  就像殺死烏聞祈那樣,將柳燕卿抹煞的念頭,宮春和不是沒有,他當然知道這種念頭不好,既然想擺脫五色堂就該連從前被深植的思想也一併拔除,只是一旦黑過的東西就很難再白回來。
  被爭執聲包圍,宮春和忽然很恐慌,他發現自己只是在逃避早就意識到的問題,就算閔定風百般袒護他,也改變不了他的出身。

  「就因為一個敵方探子隨口指控,你要懷疑自己人?」閔定風仍站在宮春和面前,不容他人越雷池一步的氣勢。
  煌不慍不惱,用一種置身事外的平靜態度表示:「這前提得證明宮員外郎確實是自己人。」
  「我能證明。」
  「敢問光祿大夫你能拿什麼證明?你的腦袋?家族聲譽?還是……」煌瞄向關洛瑛,道:「你妹妹。」
  閔定風臉色陰鬱看著煌,說:「不關他人的事。讓他們先退下吧,我有事要跟你談。」
  「有什麼事不能攤開講,在座都是『自己人』不是?」煌笑著掃視眾人,然後越過閔定風看向宮春和,道:「你給自己辯幾句如何?」
  閔定風搶話說:「不必。你心中既有成見,再怎樣當能把人抹黑。多說無益。」
  煌眼底開始沒了笑意,語氣輕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低哼道:「你是想謀反?」
  閔定風愣怔,有些激動反問他:「什麼?你我結識多年,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呵,誰知道呢。世事無常,什麼都可能變動。況且,人往往不是敗給敵人,而是毀於要好的朋友。」

  此時宮春和往前站到閔定風身邊,朝他微微一笑,接著歛起笑容一臉正經的說:「我身上有印記,但我已經不是五色堂的人。」
  「春和!」
  「小春!」

  閔氏兄妹都訝異喊住宮春和,宮春和又對煌說:「陵天國不是最能接納各個種族和我們這種人的麼,過去我失去記憶,後來不經意恢復,但我還是選擇了現在的身份及生活,沒做過半點背叛國家和皇帝的事。
  倘若不信,我可以發毒誓,要是我宮春和將來對陵天國有背叛之心,必天誅地滅。」

  閔定風激動的捉住宮春和手腕,被宮春和輕輕拍了拍手背細聲安撫:「不必擔心。這本就是我該面對的事,遲早而已。」

  煌和關洛瑛,還有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瞅了眼閔定風握宮春和的手,煌毫不留情的笑了聲,接著說道:「好一個失去記憶能解釋,撇開這疑慮不講,我看你們也不是交情甚篤的關係而已。」
  侯坤化忍不住開口給閔定風幫腔,說:「不管光祿大夫與員外郎交情如何,不應該因為他們的關係就全盤否定他們的話。」
  關洛瑛聽了也回過神,連忙附和:「就是啊。不該因人廢言,何況交情好壞的程度跟真相如何又沒有絕對關係。」

  她說完轉頭困擾的看了眼柳燕卿,接著苦惱嘆氣,而柳燕卿始終沒有表露太多情緒,只是默默站在最外圍,像在隔岸觀火,又一臉無辜。

  閔定風急忙替人解釋:「他確實失去過記憶,要不也不會在花街玩樂時跑去表演脫衣秀。」
  關洛瑛摀嘴,心想:「哇,老兄啊,你們私下玩這麼猛啊!果然古代人都是玩得很開,但嘴閉得很緊。」
  盛涼雨看半天,也不打算幫任何一方講話,只是單純提出想法,說道:「一般人就算聽過五色堂的印記,可是鏤身在很多地方都流行,一時也不見得會聯想過去呀。所以在花街玩的時候,就算被看見印記,也沒人會想到雲翰有五色堂的人。」
  他講完被侯坤化撞了下手肘,還嘟嘴低嚷:「你幹什麼啦、死紅毛,我沒講錯吧。」
  「少說一句你會死是不是?」

  閔定風深吸了口氣,問煌:「你究竟想如何?」
  煌一手拄著下巴,食指在人中點了點,半晌後做了決定告訴他:「要是想證明你們是否存有異心,不如這樣吧。光祿大夫先隨我回朝覆命,你們和李琰繼續趕赴寧定,柳、宮二人若有叛變之舉,由二位將軍即刻處決。」
  他拿出一道金澄澄的令牌,上頭細刻著一條金龍以爪嵌著寶石和珍珠,他道:「這是皇帝親賜的金牌,吾代為下御令,侯坤化,盛涼雨聽令。」

  兩名將軍愣了下立即跪下單膝拱手喊道:「臣接令。」
  煌將御令內容重聲了一遍,強調他們可「先斬後奏」之後,看向閔定風說:「我已經對此網開一面,明日一早你就跟我回去,休要再多言。」

  煌講完就從容離開,關洛瑛還在狀況外,但看樣子宮春和暫時沒事,她鬆了口氣,看到閔定風握緊拳頭相當激動的樣子有點擔心。侯坤化和盛涼雨互看了眼,有默契的把柳燕卿架出廳外。
  宮春和一手拍了拍閔定風的肩膀安慰:「好了,我會把事給辦成,不給你添麻煩的,請閔大人安心。」
  閔定風複雜的斜瞪他一眼,惱火的追在煌之後跑出花廳。宮春和的手擱在半空,無奈苦笑,關洛瑛趕緊跑來替他打氣說:「你別難過,他大概是不能接受安排,跑去找煌理論了。」
  「神官……」
  「唉呀,團體總是會有一堆問題嘛。一關一關解決之後都會變成羈絆,你看那兩位將軍也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可見不是誰都會相信一個人的片面之詞。還有,就算你是五色堂的人,我還是把你當朋友,我很喜歡小春,所以你傷心的話我會難過。我們認識不久都這樣,你想我哥他怎麼可能不難受是不是?」

  宮春和呆呆的看著她,用掌心掩住自己雙眼,良久才用略帶哭腔的嗓音說:「謝謝妳。」
  「什麼啦,你不要這樣啊。我只是把自己想的講出來,而且有的可能也不是多中聽。」關洛瑛不好意思的乾笑。
  「可是,很溫暖。」
  「溫暖?哈哈哈哈。」她用大笑掩飾害羞,打了下宮春和的手臂說:「你奇怪耶。溫暖的是你吧,我剛來的時候,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受到友情和善意的人,因為你叫宮春和啊。」

  說起來,她還是想不透一開始想殺自己的大蛇是怎麼回事,是否與五色堂有關,無從得知,但她倒是曉得閔定風最初對她表現的殺意為何。那是太過關愛自己妹妹,不願再讓她承擔神官一職的扭曲心態。

  「聽妳這樣講,我很愧疚。」宮春和把手移開臉,面帶愧色的低聲傾吐:「我曾經妒嫉過妳。」
  「我?」
  他點頭說:「閔大人極為疼愛閔漪雲,無論她長大後變得再扭曲,他還是依然疼愛唯一的親妹妹,愛到為了讓她擺脫,可以親手殺她的地步。當然,他沒有真的那麼做,但我相信他不只一次想過,與其讓妹妹被皇帝和國家搶走,不如親手毀掉。」
  「你講過類似的話,但妒嫉我是為啥?不明白。」
  「是呀。」宮春和苦笑。「我知道他只是投射了近似的感情在妳身上,或許妳沒感覺,可是他看妳的眼神,就像在看親人一樣,雖然他一直對妳嚴肅又不茍言笑,其中也有不少關懷和寵溺,因為我在他身邊,所以我看得出來他想隱藏,因為他也不希望讓妳取代閔漪雲。」
  「所以……呢?」
  「儘管誰都無法取代另一個人,但有些感情是會透過某種方式延伸下去的。我忍不住羨慕,妒嫉妳在他心裡的份量,這樣的我在妳眼中,卻被說成溫暖的人。我……無顏面對妳呀,神官。不僅什麼都無法守護,也不能保證,如今還鬧出這種事,我不想被妳討厭,可是更不希望騙取妳的心,所以寧可把這些都告訴妳。我這個人沒什麼好的,只是很貪婪,如此而已。」

  關洛瑛咬著下唇努力聽完他的自白,眼眶慢慢泛紅,她把頭抬高仰望天井,怕有什麼從眼裡滾落,再清了清嗓對他說:「奇怪,我、我覺得好感動。跟你說吧,我有個朋友叫金允花,以前念書的時候,我被她排擠過,後來我實在火大了,就找她打架,還吵架,而且還被學校記過。你知道嗎?她後來變成我超級要好的朋友,一輩子的那種。」
  「嗯。」
  她慢慢看向宮春和,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對他說:「謝謝你跟我講這麼多。」
  「神官不怪罪我?」
  她食指磨了磨鼻尖,翹起上唇說:「你以為我真是以前那個神官啊。」
  宮春和忽地抱住她,她感受到他輕微的顫抖,雖然她不像將軍們那樣體格壯碩,但也是個身形健美的男子,此刻卻因情緒激蕩而發抖,著實令她心疼。

  「謝謝妳。」
  「沒事、沒事。我會陪你的。」關洛瑛個頭比他矮,但還是像個大姐一樣拍拍他的背。

  「好啦,我怕我哥跟煌會打架,我去看看。你呢,暫時避開那些場面先冷靜再說,好嗎?回頭我再跟你聊,先這樣。」關洛瑛說完之後就急著出去找尋那兩個問題人物。

  閔定風和煌在光風之間裡,氣氛不若方才那樣緊張,而是壓抑沉悶,閔定風從煌口中聽到陵天國出了事,壓低話音討個解釋,問:「什麼意思,出了事去只讓我們折返,你說的事究竟是什麼?你感應到宮裡的情況了?」
  煌端正坐盤在軟墊上,極有威嚴的注視閔定風,不快不慢的啟唇說:「光祿大夫,你可有反逆之心?」
  「什……」
  「倘若野兔想造反,你怎麼做?」
  閔定風努力鎮定情緒,答道:「我,會把他永遠囚禁在我身邊。」
  「哦。你的感情真扭曲,對漪雲如此,對他也是如此。罷了,只要無反逆之心便可,我不打算干涉你這麼多,哪怕你對那野兔是那種心思。」
  閔定風已經緩和心情,但仍無奈的表示:「請你不要再針對這件事。你是否感應到皇宮裡有什麼危機?」

  「內患已除,剩餘殘黨構不成威脅。只是黑影殺潛進宮,破了傀儡術,恐怕撐不到來月,所以你得跟我回去。肅清了不少政敵,你得回去幫忙整頓,要是你的野兔很乖,早晚他會回到你身邊。」
  「那麼,神官呢。你是不是……」
  煌看著閔定風的眼睛,臉上浮現了有點高深莫測的笑意,輕聲說:「哦。你說假神官啊。」
  閔定風心虛的歛起目光,沒有答腔。
  「我有些好奇。野兔和冒牌貨,一個死一個活,你選哪個?」
  這話就像是開玩笑,但閔定風知道這男人的玩笑隨時能變成真實,不敢貿然回答,他難以選擇,腦袋空白了一會兒才閉眼說:「我會希望神官活著,然後和春和一起走。」
  「為何?」
  「我若失去春和,即使活著也如同行屍走肉。春和若沒有我,很可能從此漂泊孤寡,心無所依。我不茍活,也不捨留他活受罪。」
  「他說不定還不想跟你死一塊兒呢。」
  閔定風淡笑,低道:「那,我便用自己換他們都活。」
  「安心吧。你們都是人才,少了一個我也覺得可惜。」煌微微彎起溫雅俊美的笑,對他說:「既然你選野兔,那,就把神官給我吧。」

  閔定風突然暴怒,憤而拍桌斥道:「你已奪走一個,為何不放過她!」

  關洛瑛剛要敲門,就被房裡傳出的聲響嚇一跳,兩手在紙門上撲了撲喊道:「你們在裡面打架嗎?我、我要進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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