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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當小弟時,還沒有機會見過影哥。


  他這輩子沒見過這樣大的場面,全台灣的兄弟幾乎都集中在民安權東路上,一群條子好笑地在為他們開道,還有他媽的蒼蠅扛著攝影機在周遭嗡嗡嗡飛來飛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夾在黑衣人群中,每個黑衣人背後都繡著「某公司」的字號,最好是公司啦!他暗笑想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斜紋領帶束得他汗流浹背,他在黑衣人中穿著西裝,顯得格外突出。想當他是小弟時,也想跟老大一樣穿西裝,至少別人看到穿西裝的,敬意就多了三分。

  旁邊傳來吵鬧的聲音,他聞聲看去。一群小弟正對著媒體們大聲咆哮:「照!照什麼照!他媽的你沒照過!」說著手就舉起來,要往那個嚇愣住的記者揮去。那個記者嚇得麥克風打到自己,還差點跟後方的攝影機撞在一起。

  他很想笑,可是想想今天的日子,還是忍了下來。今天各大幫都告訴小弟安份點,叫做什麼「和平日」;黑道還有和平日,第一次聽到他差點笑翻,只不過還是要省得條子來找麻煩。想這些小弟太過年輕,血氣方剛,天氣太熱忍不下來。衝著今天他一身西裝,好歹勸阻勸阻吧。

  他擋在那個記者前面,接下小弟飛來的拳頭,刺痛感讓他幾乎要喊出聲來;沒想到以前看那些前輩們耍帥,要模仿也挺難的啊!強壓下痛感,他冷冷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那小弟冷瞪他一眼,在同夥勸阻下回到隊伍中。他哼了一聲,想當他是小弟時,誰敢這樣對上面的人瞪眼啊?弄個不好連命都沒了。

  在印象中,他看過多少只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事件,就被圍毆致死的例子?他差點因此斷了幾根手指。

  那時他才剛加入幫派,連槍長怎樣都不知道。老大有天宴請道上的名人作客,他負責倒茶水;誰知哪根筋不對勁,手一軟,茶水濺到客人袖子,他嚇得趕緊抽張衛生紙要擦。客人還在笑,老大也陪笑著,臉色卻很暗。

  手一揮,三四個人架起他,足足吃了幾輪拳頭,挨了好幾腳,老大跟客人繼續談笑風生,只當沙發後他的殺豬叫聲是背景音樂。幾分鐘後,老大來到他前方,叫了個小弟指指他,一腳踩在手掌上,做勢要砍了他的指頭當賠償。幸好那個客人還頂客氣的,最後,那天他吃了第二輪打,算是了結此事。

  想那時誰敢跟這小弟一樣啊?他哼了哼,混進人群中,算了算了,今天這樣的日子,還是算了吧。

  腳還沒走穩,就被人往前推,還沒反應過來,後面就有人開罵了:「走啦!擋在這裡快走啦!」他正要回頭時,冷不防又被推了一下。擠過他前面的人,戴著墨鏡,滿嘴露著檳榔色,狠狠瞥他一眼,用肩膀撞開他然後往前走;四五個小弟也尾隨上去,人人都跟著撞他一把,好像這樣才是一夥的。

  他拍拍肩膀,皺著眉,若無其事跟著人群往前,心裡不禁嘀咕起來:「臭小子,眼睛長在哪?你老子今天一身西裝還敢惹我?哪天老子看到你,不叫你跪下來叫爺爺,我就不是我!」

  一股怒氣硬生生吞了下去,要不是今天的該死「和平日」,早教訓回去了。在他當小弟的時候,哪裡平視過大哥了?連老大今天的領帶長怎樣都不知道,還敢做小動作?又不是嫌命太長!

  他不是不敢回手,可以穿西裝的他,就算不是那夥人的路子,位子也比他們高,幾個小流氓見到他還要敬禮叫大哥,這幾個小子倒敢造次!他大動作拉了拉外套,學以前大哥的模樣,或許有人會跟從前的他一樣,投來欽佩的眼神。雖然沒幾個人瞧他。

  看會場要過去似乎還很久,他坐在行道樹下休息,也有眾多小弟群聚在這。今天的場子大,港日台澳的道上兄弟幾個有頭有臉的大幫老大也都來了;白道也不少,熱鬧得像在辦慶典。

  他跟小販買了便當隨地吃,賣檳榔、香菸的小販在眼前穿梭著。他猜這群小販這輩子大概第一次這麼從容地走在一群黑幫份子裡,今天生意一定好,不做的是白痴!小弟們很捧場,坐在此的他們,手上捻著一根菸,嘴巴嚼著血紅的檳榔,地上也到處是菸屁股或檳榔渣。

  他猛吃著便當,其實本來也想抽一根吃一口的,把小販叫來,看著箱子的檳榔香菸,突然想起他戒煙戒檳榔也要一陣子了,不好在今天破戒,揮揮手把小販趕走。
 
  環視四周,除了笨條子還在努力指揮交通,一半人都休息了。不怕死的呆記者到處亂拍,剛剛聽到一個女的滔滔不絕說著:「大家現在看到,這群未成年的青少年身穿黑衣,聽說他們都是自願入幫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鏡頭卻都遮住臉,不敢看鏡頭呢?」

   笨!他下的結論。只有呆子才想給妳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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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kathybloo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